江湖两端-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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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爷被石青的浑话气得七窍生烟，伸过手将那颗一直摆着死硬姿势的头恶狠狠的转了过来。但他却头转过来时呆住了：这个人真的是石青吗？　
石青才不会用这么冰冷的眼神看自己，冰冷得没有一丝生气。　
石青的眼中不是应该永远有着深深的依恋，温暖而深情吗？　
他见到自己的到来不是应该欣喜的抱着自己，一边傻笑着一边大叫“少爷”吗？　
为什么却如此陌生而疏远？　
他轻轻抚上了石青的脸庞，这才注意到石青瘦了许多，下巴尖削，脸色也有些蜡黄。这一年来他究竟遇上了什么事情呢？　
“石青……”　
石青却轻轻推开容少爷的手，站了起来，平静的说道：　
“容少爷，我很感激一年前你对我的照顾，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来招惹我了。我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玩不来你们聪明人的游戏。我实在没有多余的命再去跳一次江了，我师父他……也去世了，没有……办法再救我一次了……”　
说到最后，石青刚才极力忍住的泪完全失守，哽咽的几乎说不完话。他用含泪的双眸仔细看遍容少爷的面容后，垂首黯然离开。　
“等一等……”容少爷急忙抓住他的手，“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玩游戏了？”　
石青闭目啜泣：“对，少爷您没有玩游戏，您只是让我离开。我马上离开，这就离开……”　
“你越说越不象话了，我什么时候让你离开了……”　
“什么时候？你亲口跟我说的！你说你不要见我了，你让我赶快走！”　
石青猛地摔开容少爷的手，蹲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是因为这件事吗？”容少爷听了反而一笑。他将痛哭的石青拉起，让他看着自己。他将紫色纱帽摘下，一头乌黑的头发随之散落下来，却只及肩膀的长度。　
“少爷，你的头发……”石青惊讶的忘了哭泣。　
“沈衣为我取出血块，需要将我的头发完全剃光，一年来才长了这么长。　
“啊？……”石青呆愣愣的看着那头突然变短的头发。曾经，曾经，曾经缠绵时那头乌黑的长发还和自己的交错缠绕，美丽而妖娆，现在却……。石青心中有说不出的心疼。　
容少爷笑着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还没有明白吧，笨蛋。当时我头被剃的光光的，怎么可能让你看到那幅滑稽模样，所以让你一年后在这里等我……”　
“什么，你叫我在这里等你？”石青惊讶的睁大眼睛。　
容少爷皱起眉头：“难道沈衣的小娘子没有告诉你吗？”　
“她，她跟我说你再休养几天就回家了，叫我不要等你了。”　
“这的确是我说的，”容少爷沉吟，“然后呢？她又说了什么？”　
“她还说，我不要再痴迷下去了，你只是在治好病前随便敷衍我……”话还没有说完石青的眼泪又往下掉。　
“什么？那个小妖女！”容少爷一听“唰”的站了起来，拍桌大叫，“心眼小到这种地步！我只不过跟她相公开了点玩笑，她自己也不反对，想不到居然偷偷报复到了你的头上！”　
石青被吓了一大跳，小心翼翼的安抚容少爷：“少爷，你别生气……”　
容少爷不理他，继续站在那里跺脚大骂：“小妖女你等着！！哼哼，估计你不知道，我容少爷是靠着整人长大的，道行是你的祖师爷！！”　
“少爷，你就别跟她计较了，我也有错，不该错怪你……”深知容少爷个性的石青着急的拉住被气坏了的容少爷。　
“你，哼哼，你也跑不掉。”容少爷回过头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你一点也不动动脑子，不但听信了她的话，居然还给我跑去跳江，把自己搞成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他叹息着摇摇头。　
“你就带着你的笨脑袋在这里干一辈子小二吧！”　
他走到窗前，纵身一跃，跳下楼去。　
回过神来的石青急忙趴在栏杆往下看去：楼下人头挤来挤去，哪里还看得到容少爷的身影。　
他用力的捶打自己的脑袋，痛恨自己怎么这么笨，居然又把来找自己的少爷给气跑了。他失魂落魄的扭头离去，但在回首之际，眼角好像瞥见一个白影。他连忙转过身来，发现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前面站着一个白衣人，从背影看好像就是容少爷。石青欣喜万分，直接翻身下楼，从人群头上掠过，直奔目标。　
在一片惊呼声中，石青落到摊位跟前，他大叫着“少爷！”冲了上去，谁知却被几个大汉挡住了去路。他用力拨了拨，没有拨开，这几个大汉身高都有丈余，如黑铁塔般的直直竖在哪里。　
这群人居然敢不让他见少爷。　
心急如焚的石青立刻怒火中烧，他两手各拉住一个大汉的后腰带，轻轻一扬手，两个大汉就向他身后飞了出去，他又如法炮制，将另外几个大汉也给扔到了天外。　
没有人挡在面前，石青开心的拉起蹲在地上的容少爷——　
“少爷……啊？”　
等“容少爷”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清秀面庞后，石青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失望加震惊，让他楞在了原地。　
那个人脸上多处红肿，衣衫也被撕裂了多处，他顺石青手拉之力跪在了石青面前：“感谢大侠救命之恩……”　
话还没说完，他脸上忽露惊恐之色，连滚带爬的躲到了石青的身后，紧紧扯着石青的后襟下摆哆嗦着。　
石青扭头一看，才发现那几名大汉已经从不知何处跑了回来，鼻青脸肿，浑身沾满乱七八糟的东西，模样极其狼狈，神色却极为凶狞。　
“你是哪里来的小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管我们黑山五虎的事！”一个眼角横过一条刀疤的大汉指着石青喝问道：　
石青正为找不到容少爷心火难熄，又遇到这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来挑衅，更是火气上扬。他心想，要不是你们几个挡在了本大爷前头，我就不会认错；我要是不认错这个人，说不定早就找到了容少爷，呆在容少爷身边享受了。都是你们这几个混蛋耽误本大爷的时间。　
想到这里，石青为自己找到了发泄的理由。他怒极反笑，问道：　
“我是对面翔凤楼跑堂的。黑山五虎？没有听过，只是时常听到黑山上有五只乌龟，到处乱爬……”　
“你找死！”闻言，那大汉豹眼圆睁，举起手中的大铜锥向石青头顶砸去。　
那铜锥少说也有一二百斤，触到石头都得碎成粉末，打到人头上还不得立刻脑浆崩裂。围观的群众都为石青倒吸一口冷气，胆小的人早已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只是惨剧未曾上演，因为他面前站的是石青。石青轻轻一抓，便将那只硕大的铜锥停住，他冷笑道：“你这次想飞到哪里呢，你觉得富贵赌坊后院那棵树上如何？”　
他说完将铜锥往怀里一带，趁大汉脚步不稳之际一脚踢出，在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声中，那个大汉消失了踪影。　
石青又转向剩下的四个人，冷冷笑道：“你们呢？我这个人非常好商量，你们想去哪里，我一定为你们办到。”　
那几个大汉面色死灰，相互对视一眼后，就像被鬼追一样撒丫子跑掉了。周围的人群立刻欢呼起来，为这位少年英雄大声的喝好，刚才那名白衣人更是拼命在地上磕头。　
只是石青感觉不到任何兴奋和喜悦。看着眼前这个白衣人，想到好不容易相逢的容少爷又不要自己了，石青又后悔又伤心，一时悲从心来，竟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啊～～，少爷，你不能不要我啊，啊～～”　
扑通，扑通，人群中几个不太坚强的人晕倒了，谁想得到刚才还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竟突然间变得如孩童一般哇哇大哭，这也太打击人了。　
石青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在山中师父从没有约束过他什么英雄有泪不轻弹，而现在唯一的亲人容少爷也不要他了，他愿意怎么哭就怎么哭，谁也管不着。　
“啊～～，少爷，我以后再也不敢不相信你的话了，少爷，你不要走啊！”　
过了好久，痛哭中的石青终于发觉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袖，他侧目一看，原来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小孩子怯怯的望着这个奇怪的人，小心翼翼的递上一个纸条。　
“刚才有一个哥哥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说你将这个单子上的东西买齐后，到城东的悦来客栈去找他。”　
“你说的那个哥哥是不是穿了一件白色衣服，头戴一顶紫色纱帽？”石青兴奋的抓着小孩的肩膀问道。　
“好，好像是的。”小孩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已经浮现泪花，极力想挣开这个疯子的双手。　
“哈哈，少爷没有走，少爷还要我，哈哈哈～～”石青放开小孩，一把抓过那张纸条，一路狂笑的飞奔而去。他时而上房，时而落地，也不管自己施展出来的轻功吓坏了多少老百姓。　
扑通，扑通，扑通，这次摔倒的人更多了。谁愿意自己的英雄突然间又从稚童变成上窜下跳的猴子。唉，遇上这样不负责任的英雄偶像，他们不自认倒霉又能怎么办呢？　

石青拎着一包买好的东西走进容少爷的房间，容少爷正躺在床上休息。石青轻手轻脚的将东西放下，走到容少爷的床边蹲下。少爷好像削瘦了，石青心疼的想。他的手就像有自己的意识般抚上少爷的额头。　
少爷还是这么美，这么美的人儿真的是属于我的吗？　
原本他只有单纯的相信他爱少爷，少爷爱他就可以了。他觉得天地间只有他和少爷两个人，其他人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一年前那件事却让他忽然间发现两个人之间原来有这么大的距离，那距离大的即使用爱也难以跨越。　
恐惧一旦被植入心里，就只会慢慢生长蔓延，永远也无法根除。他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在梦中，这梦境这么美好，自己却时刻担心梦醒的时刻。　
“我好害怕啊，容儿……”石青握起容少爷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着。　
“害怕什么啊？”床上人的眼睛突然睁开，吓得石青险些坐到地上。　
石青将容少爷的手轻轻放回，笑着说：“没有什么，少爷实在是太美了。”　
容少爷原本带着顽皮笑容的脸变得有些严肃，他仔细看了石青半晌后才叹息道：　
“石青，你长大了……”　
“少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