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流觞 　作者:林染醉-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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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那般的漠然无情。
　　所以即使是当日发现了龙静寰的心思，黎若还是固执地认定，那不过是一个男人基于对美色的一种占有欲罢了。他相信，从一个英明帝王的角度出发，绚烂一时的美人与信任有加的手足之间孰轻孰重，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选择题。而帝王那时表达出的种种执着，不过是因得不到。因其不能得，才愈显珍贵。同为男人，这点心态，黎若也不是未曾有过。
　　可是现在，他已把他从头到脚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地吃了无数遍了，所谓的新鲜感所谓的不可得，都该统统消失不见了啊！黎若实在不明白，为何那男人的热情，不但没有消褪，反有愈演愈烈之势？
　　是入戏太深，还是走火入魔？
　　
　　面对着黎若困惑的、审视的目光，龙静寰心情大好。最起码，他之于他，不再是个可有可无的外人，游离在他的视线之内，感情之外。
　　这个人待感情的态度啊，总是吝啬得叫人头痛呢。
　　可是，正因了其的稀少，才更形珍贵。
　　很多时候，龙静寰都觉得自己这叫自讨苦吃。明明有那么多的人捧着真心跪倒在他脚下巴巴地盼着他偶一回顾，明明只要放下了那一人便再无人能叫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心痛如绞，可是，灯火阑珊的时候，扪心自问，才发现，相思已成灾。他是他心底最深的伤，痛楚，却已不能或忘，一点点地溃烂着，渐渐腐蚀成无底的洞，不得透光。
　　有的时候，他想，那个人究竟有什么好的？不过是比寻常人漂亮一点、聪慧一点、骄傲一点、懒散一点、狡黠一点……可为什么，看到他清亮的含笑的眸，他会忍不住，有微醺的沉醉？
　　繁华三千，抵不过那清清浅浅的一笑。
　　
　　不久，谢清远传来消息，解药还是没办法自人体提炼，他们只能对药性做出一点了解。
　　经试验，中毒者可以选择每日都解毒，也可以选择集中解毒，意即将原本一月中所需的次数集中到几天之内完成。综合了黎若的身体状况，他们给出的建议，是七到八天，以第二天还能爬起来为限。
　　拎着那一页薄薄的，以纯医学报告口吻写就的信纸，黎若的脸，还是忍不住微微红了一红，随即，大大地松了口气。目前实行的解毒法子，给黎若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不说，龙静寰每隔一日的偷跑行为，要长期隐瞒，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若是不慎落入有心人的眼，只怕一场风暴，在所难免。
　　
　　九重宫门之内，君王独宠一封号为“辰君”之人渐为世人周知。君王不仅为那人专建了清雅精致的“憩星宫”，而且，执意予那人与皇后平起平坐却不参与後宫诸事的超然地位，置群臣的劝谏于不顾。更是于憩星宫外布下重重护卫，颁下圣旨，敢擅闯者，斩立决！
　　这位封号“辰君”的宠妃神秘已极，不光是无人知其样貌若何，连他是男是女，也是不知的。于是这于皇宫一角自成一番天地的宫殿，便成了後宫美人们心底永恒的怨。
　　
　　皱着眉头，黎若眼中满是不解：“只需下个旨，说任何人不得到进入这个宫殿来不就可以了么？何必弄得这么麻烦？”
　　傲然一笑，龙静寰安抚道：“现在强硬，总比日后麻烦的好。”
　　眼中有冷芒一闪而没。
　　他乐于接受臣子们对国事的建议谏议，可是，不该管的事，谁也不要妄图指手划脚！他需要的臣子，是为国为民为君的栋梁之材，而非对皇家后院目光灼灼的谋私利之徒！他爱谁宠谁需要谁，哪有外人置喙的余地！
　　该如何告诉你，之所以要执意给你封号，只因为，我实在是嫉妒别人能名正言顺地拥有你？爱你的心意不输给任何人，可是，却注定不能铺开在阳光下，堂堂正正地告诉世人。
　　恨不能宣告天下，只有这憩星宫的主人，才是我唯一想要与之并肩笑看人间风云的爱人。
　　憩星憩星，实为憩心啊！你的所在，便是我的心之所安。
　　
　　将几个向外戚哭诉求援的妃子直接打入冷宫，皇帝陛下的眼中，是彻骨的冷酷。由此而试探出帝王底线的後宫诸人及朝中臣子，自此对那位神秘的憩星宫主人，保持全然的敬畏与沉默。
　　无人知晓，憩星宫的主人每月待在宫里的时间，不过短短的七天而已。他不在的时候，自有暗卫假扮了以防意外。知道辰君真是身份的，即使在暗卫中，也不过极少极少的一部分而已。
第三十三章
　　将像只大树熊般四肢并用牢牢扒在自己身上的黎若轻轻拉开，龙静寰坐起，缓缓收功。失去了清凉大抱枕的人儿不适地皱着眉头，在床上蠕了又蠕。龙静寰动作一顿，忙抬眼望去，只见黎若依旧双眸紧闭，仍在沉睡之中。轻叹口气，龙静寰拾起衣服，脚步轻缓地走到外间，早有伺候他起居的太监垂手候着。
　　收拾停当，龙静寰再度悄悄回了内室，却见就这么一会子的功夫，那熟睡的人儿便鼻尖额头又是一层薄汗。盖在身上的薄被早已蹬乱，修长白皙的身体上，点点青紫吻痕宛然。
　　怜惜地看着黎若因不舒服而皱起的眉头，龙静寰挽起袖口，转身自桌上端来水盆，拧干内里浸泡的汗巾，动作轻柔地将黎若全身擦拭了几遍，然后伸手拉来薄被一角，盖在他肚子上。看他动作娴熟的样子，便可知这样的事儿显见得不是做的一次两次了。
　　事实确也如此。黎若不耐热，现又正值三伏天，于是总睡不安稳。龙静寰便备了凉水，每夜里总要悄悄起来个三五次，为他降温，如此方好上点儿。后来，他又寻思了个法子，运功降低了自己的体表温度，权充做一人形大水枕。这法子却要累上许多，但看着黎若安适的睡颜，龙静寰便觉得，再累也是值得的。
　　只是他总是要早朝的，于是在上朝前为黎若擦拭几遍降降温，也渐渐成了习惯。
　　手上的汗巾带上了人体的温度，龙静寰低头，认真地将之重新入了水浸泡，忽略了床上人儿瞬间的浑身僵硬。
　
　　待到屋中重新恢复寂静的时候，本应沉睡的人猛然睁开了眸，清亮的殊无睡意的瞳瞪着帐顶，黎若的心，有一点点乱。
　　这样子的细心呵护，这样子的龙静寰，让黎若，再说不出说他只是玩弄这样的话来。
　　虽然不是多情滥情的人，但黎若也做不到冷心寡情。虽然不见得一定会怎样怎样，但别人对他的好，他总学不会视若理所当然。
　　尤其是对那些默默的不曾张扬的付出。
　　若是龙静寰用张扬的态度显示他待他是如何如何的好的话，黎若会笑眯眯地说着感谢的话，却决不会往心里记。
　　可是他没说。
　　他只默默地做。
　　若不是今天的突然醒转，黎若不会发觉龙静寰的所为。
　　原来这才是他天天一夜好眠到天明的原因。
　　动动身子，感觉到下体钝钝的酸胀。他原以为，是因为太劳累了而忘了热了——那个男人的需索，每每如饥饿的兽，总迫得他筋疲力尽。
　　这样的一身清凉，想来，恐怕在夜里，他就擦拭过不止一遍了罢！对自己的耐热度很有自知之明的人抿紧了唇——至少在现在，黎若还不知道，龙静寰夜夜为他运功，更不知道，为了让体温维持在一个合适的范围且不中断，龙静寰做了多少努力。
　　
　　朝堂之上，看到帝王以劳苦功高的名义将离京城不过数里路的皇家避暑山庄赐予景王，诸位大臣大大松了口气。近来，陛下与景王殿下之间的气氛，实在是有点奇怪的紧张。尤其是上次，陛下颁旨封了那位“辰君”，据说，听到消息后闯入御书房的景王爷的脸，青得吓人！奇怪！也没听说景王与皇后的家族有多少交情呀……而当日的不欢而散，直接导致了数日来景王收起温和儒雅的面孔，改以冷面铁血王的形象，冻得无辜被波及的殿上群臣那个拔凉拔凉的哪！
　　也就是说，基本上，除了在黎若的面前两人还维持友好的假像外，龙静滔龙静寰之间的空气，实在是有点紧张的。
　　没有谁会愿意，将心爱的人分享。尤其是这两人还有着如出一辙的强烈独占欲。
　　众所周知，景王最最重视的，是其王妃，那个风华绝代的美人。而景王妃的怕热，也是极出名的。因此在群臣的眼里，龙静寰的赏赐，便成了帝王欲缓和与景王关系的明证。
　　出列谢恩，一想到自家的宝贝王妃此际恐怕正躺在上头男人的床上，龙静滔身上的怨气哪，就忍不住汩汩地外泄。
　　其实龙静寰也很无奈。他的身份，黎若的身份，注定了很多他想给的无法给出。
　　想要宠一个人，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他面前，不管星星还是月亮，只要他要，他都愿尽最大努力去取，即使明知是傻事。
　　可是，却无法名正言顺地交予。
　　何况，即使他想给，那人啊，也未必会欣然接受。
　　可以说，相对于龙静滔对龙静寰的忿怒，龙静寰对龙静滔的嫉妒，要更多上一些。
　　
　　憩星宫内，黎若抱着膝盖，陷入沉思。
　　就现在的这种状况，要做出什么选择，暂时是不可能的。至少在最近三年中——现在算起的话，也就是两年多，他们三人的纠葛，是注定剪断不了的。对于这种不能改变的局面，黎若只能暂时学只鸵鸟，将头埋入沙堆里，不看不想。
　　现在考虑某些问题，尚早了点。
　　经过这几个月的调适后，黎若决定还是看开一点比较好。
　　所谓的生死轮回，黎若是不信的，即使他自个儿亲自穿越了那么一遭。何况，纵使有来生，来生的他啊，也将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生命形态，
　　与今生无关。
　　所以，其实一个人，注定是只有一生的。
　　不过短短几十载，随生命的消亡而灰飞烟灭。
　　所以。不要留有遗憾。
　　也想过要与那人一道携手三山五岳游遍，自此凡尘俗世抛开。可是看到那人意气风发的样子，这样任性得近于自私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