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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1-7-第6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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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只有一小群班诺克在悠闲地吃草。
  没关系。在长途将尽之时,我们要仔细端详的并非古老废墟,而是正攥着把手拉车的古老枪侠。我们站在山顶上,等待他走向我们。他近了。越来越近了。他一如既往,还是那个通晓大地之语(至少懂一些)和这个国度的传统的男子;也还是那种会把古怪旅店客房里挂画摆平整的男人。他改变了很多,但这一点却丝毫未改。他爬上了山顶,距我们近得能闻到他酸臭的汗味。他抬头看了一眼,先是快速地、近乎本能般地瞥一眼正前方,再转向山头两边——“永不忘质疑你的优势”,这是柯特的金科玉律,他的最后一名学生依然牢记不忘。他抬头看时还不曾怀有期冀,继而低下头去……停了下来。他盯着脚下杂草丛生、石块破裂的路径看了一会儿,再把视线抬了起来,这一次,动作变得很慢。比前一次缓慢得多。仿佛迟疑而恐惧,生怕看到他已然瞥见的物事。
  就是在这里,我们必须加入他——沉入他的身心——因为此时此刻,他此生惟一的目标终于进入了视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刻能让我们如此审度罗兰的心迹,讲故事的人无法说得清,也找不到任何乏力的借口来解释。有些时刻是想象力无法企及的。


  2
  罗兰在走到山顶时迅速抬眼四顾,并非是因为他担心会有麻烦,只不过是种习惯,根深蒂固,难以破除。永不忘质疑你的优势,柯特曾经这样说,从他们孩提时代起就把这条定律埋入他们的小脑袋里。他低头看着脚下的石路——玫瑰越来越密集,要想一朵都不碰伤也越来越难,好在到目前为止,他还可以设法做到这一点——随后,意识仿佛姗姗来迟,他这才明白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你以为你看到的是什么?罗兰默默自问,眼光依然逗留在路面上。那可能只是另一座废墟,和我们上路以来路过的那些奇怪的遗址并无两样。
  但即便不用再看第二眼,罗兰也很清楚,那不是。刚才所见并非塔路沿途的景象,而是前方的死域。
  他再次抬头去看,几乎听得到他的颈骨嘎吱嘎吱作响,活像老朽门边的铰链在缓慢地旋动,就在那里,尚在几公里之外,却已赫然出现在地平线上,那和玫瑰花一样真实的——是黑暗塔的塔尖。他早已在千百个梦中见过,却还不曾亲眼看到。大约在前方六十或八十码之处,石路升向一座更高昂的山峰,路一边是常春藤和忍冬树缠绕中的魔咒圈,一边则是一片铁木林。在这片地平线视野的正中间,不远处的玫瑰花丛形成深密的阴影,遮掩了蓝色天空的下半段。
  派屈克在罗兰身边停住脚步,嘶声喊了一嗓子。
  “你看到了?”罗兰的嗓子眼里仿佛积满了灰尘,嘶哑之中不乏惊喜。还没等派屈克回答什么,枪侠就指向男孩一直挂在颈项的东西。到头来,在莫俊德的少许随身物品中,只有望远镜值得一拿。
  “派,把它给我。”
  派屈克摘下望远镜给他,再乐意不过的样子。罗兰将之举至齐眉,花了一会儿工夫调整凸起的调焦钮,当塔顶慢慢浮现在视野中时,他不禁屏住了呼吸,那情景突然迫近而逼真,简直触手可及。升起于地平线上的塔有多高?他正凝神观望的情景又在多远之外?二十码?也许远一点,五十码?他不知道,但他完全看清了绕在塔身上螺旋形上升的窗户,至少看到了三扇,还能看到顶楼的外凸窗玻璃,多姿多彩的玻璃在早春的阳光下熠熠闪光,其后的漆黑空间仿佛也透过望远镜偷偷回看着他,活像隔界之眼。
  派屈克轻唤一声,伸出手想要望远镜。他想亲眼看看,罗兰一声不吭地递给他。他只觉头昏目眩,似乎不知身在何处。他突然想到,要和柯特一起作战前的几星期里曾有过这种感觉,如今也时不时重现,酷似在梦中或月光下迷失了现实。他有种直觉:有什么东西迫近了,某种庞然的巨变。这便是此刻他心中所感。
  它就在那儿了,他默想。那里就是我的命运,我生命之路的尽头。虽然我的心还在跳动(比以前甚至跳动得更快些,没错),我的血液也仍在循环周游,毫无疑问,当我弯腰再次抓紧车把手时,背将痛,我也会叹息。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等待着这种想法势必招致的失望和沮丧。失望却没有降临。相反,他品味出一番怪诞的光明感,似乎自头脑翱翔而出,渐而遍布周身的肌肉。自从他们晌午上路之后,对奥伊和苏珊娜的思念第一次消失了。他感觉到了自由。
  派屈克放下望远镜。当他转身看向罗兰时,一脸兴奋之色。他指了指耸立于地平线上的暗影,喉咙里呵出一声。
  “是的。”罗兰说,“某一天,在某个世界里,某一个你将会把它画下来,身边还有莱慕雷,亚瑟·艾尔德的马。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已经看到了实证。现在,那就是我们必须要去的地方。”
  派屈克当即拉长面孔应了一声。他用双手指着太阳穴,又狠狠摇着头,好像犯了头痛的病人。
  “是的。”罗兰又说,“我也害怕。但害怕是无济于事的。我必须去到那里。派屈克,你愿意留在这里吗?留下来,等我?如果你愿意,我就会允许你那样做。”
  派屈克立刻摇头。而且,生怕罗兰没有完全领会,哑男孩又紧紧攥住他的手臂。他的右手,画画用的右手,铁钳般有力。
  罗兰点点头。甚至打算笑一下。“好,”他说,“这很好。你留在我身边吧,愿意留多久就留多久。你终将明白,到最后我不得不独自离去。”


  3
  现在,他们每攀上一道山坡、一座山顶,黑暗塔就似乎越来越近了。围绕巨塔之身那越来越多的螺旋形上升的窗户也逐一出现在视野里。罗兰看到了塔顶上突出的两根钢柱。云朵跟随着两条完好光束,仿佛从光之顶端漂流而出,在天幕中形成X形的云迹。声音也愈加嘹亮了,罗兰这才意识到,那是在歌咏世界之名。所有的、众世界之名。他说不上来自己为何知晓这一点,但却十分确定。明快的轻盈感依然贯彻周身。最终,他们又爬上一座山之巅,看到路的左边矗立着一排巨大石人列队向北站立着(残破的石脸上留有血红色染料,似乎凝神俯瞰着他们),罗兰叫派屈克上车。派屈克看来很惊讶。他发出一连串嘶哑的声音,罗兰猜想那是在说:可是你不累吗?
  “是累,但尽管如此,我还是需要一个压心锚。要是没有,我可能会开始不顾一切地跑向那边的塔,尽管我还有一半理智是清醒的。如果精疲力竭无法让我倒下,那个血王也很可能动用某个小玩具取下我的首级。上来吧,派屈克。”
  派屈克照做了。他前倾着身子,蜷成一团坐在车板上,望远镜紧紧地压在双眼前。


  4
  三小时之后,他们来到山脚下,这座山尤其陡峭。就是它了,罗兰听到自己的心声,这里就是最后一座山。后面,就会是坎-卡无蕊。山顶上,靠右边有一堆大石块垒成的坟冢,原本该是座小小的金字塔。如今只剩下三十英尺高的石块残留在地面上。玫瑰花绕着石冢底座长出来,有点像一圈猩红色花环。罗兰将这一远景看在眼里,便开始慢慢地爬山,手抓把手拉着车。往上一走,黑暗塔的塔尖就露出来了。每爬上一步,黑暗塔就多露出一截来。现在他都能看到齐腰高的外阳台栏杆了。已经不需要借助望远镜了;空气超自然的洁净,视野里毫无阻碍。他估算自己和塔楼之间的距离最多不过五公里了。也许只有三公里。一层又一层塔楼就这么令人难以置信地出现在眼前。
  即将到达山巅之际,碎裂的巨石石冢大约就在他们右前方二十码左右,罗兰停下脚步,蹲下身,放下车把手,这也将是最后一次将车停靠在路上了。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在预警危机。
  “派屈克?跳下来。”
  派屈克照做了,焦虑不安地看向罗兰的脸,又呵出了嘶哑一声。
  枪侠摇摇头,“我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不太安全。”自塔而来的声响化成一股强大的合鸣,但笼罩他俩的空气尚且宁静。头顶既无小鸟飞掠,远方也无鸟鸣传来。闲散吃草的班诺克牛群也早已拉在了他们身后。一阵微风拂过,地上的小草被吹出一阵轻浪。玫瑰也频频点头。
  他俩并肩走着,这时,罗兰右手的两支手指突然被轻轻地触碰了。他看了看派屈克。哑男孩紧张地回了他一眼,企图挤出一丝笑意来。罗兰拉上他的手,他们就这样一起攀上了山巅。
  山下,一片狂野的红色自四面八方铺展而开,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一条路从中穿过,仿佛一条笔直的白线,大约十二英尺宽,尘埃厚厚。就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玫瑰地的正中央,耸立着烟熏般的灰黑色高塔,恰如在他梦中那样挺立;所有的小窗都在阳光下闪烁。路在尽头处分叉,形成完美的白色圆环,环绕着高塔的基座,继而汇合在圆周的另一边,并延展下去,罗兰现在相信:那个方向不是东偏南,而是正东方。还有一条路径分叉出去,和塔路形成直角;他相信罗盘上的指针已被重新矫正了,如果他是对的,那么这条垂直的路必将是指向南和北。俯瞰,黑暗塔酷似盈满鲜血的枪之准星。
  “那是——”罗兰刚一开口,一声尖狂骇人的吼叫便随风而来,根本不像来自几公里之外,那种逼近耳畔的感觉简直诡异之极。罗兰心想:那随光束而来,且由玫瑰传送。
  “枪侠!”血王吼叫着,“现在你死定了!”
  随即传来尖利的啸音,先是微弱难辨,继而逐渐增强,仿佛打磨钻石用的锋利飞刃,割破了高塔和玫瑰合鸣的歌声。派屈克惊呆了,面对高塔傻站着呆望;要不是有罗兰,他大概早就被炸成几截了;而罗兰的反应似乎比以前更迅捷了几分。他还拉着派屈克的手,便顺势拽着哑男孩躲在石冢背后。有一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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