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恐怖书库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绿石榴-第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再没人可借……

村长那儿本就是最后一家,厚了脸皮鼓了不知多大勇气才进去的……罢了吧,借钱这事原就不该存太多指望……

他走到一个偏僻的水塘边上就再也走不动了。在那蹲了一天。拼了命去哭,要把日后的份也哭干净,眼眶边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像是要借了这哭让自己认命:一千五,富户家里一双鞋而已,可放在他这里,没有就是没有——为了上学这点钱,他不知遭了多少罪,临到头了却卡死在这一千五上……

我不知道叶凉他蹲在那水塘边哭着的时候,究竟有没有后悔那天从那男人的身下脱逃。

因为,那毕竟是他离大学最“近”的时刻。

这几天叶凉都在埋头整理他那些书,大部分是课本,有那么两三本是大姐用过不要的《高中作文选》、《高中英语语法》、《高中数学满分方略》……。扫净浮尘,然后一本一本装进编织袋,再塞进他那个小木箱里锁好,再不要拿出来。眼看着没指望了的东西,还要放在跟前惹伤心做什么?

整整完,抬头看墙上的钟:才十点挂零,他就站起来,拿了一顶越南帽(圆锥形草帽,从越南那头传过来的,故名),想到锯木长看看——那里今天招工。 
才跨出门槛,阿妈进来了,牵起他就走。叶凉一点准备也没有,被她牵得磕磕绊绊的。止不住叫起来“阿妈……做么事走得这么急?阿妈!……你慢些!……”阿妈不理,依旧牵着他磕磕绊绊的走,走了不知有多久,两人停在一排瓦房外头,阿妈朝里头喊:“阿香!阿香!”叶凉看这地方眼生得很,越发摸不着阿妈究竟带他到这里做什么了。也是新鲜,他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上上下下溜起来,正在他看的当口,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个女人,那女人的衣装该长的长,该短的短——不象面前这对母子,一截长一截短,披挂在身上,还没开口就先短了样子。阿妈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晚了,于是一个劲的抹开脸:“看!光顾着给你阿香姨买东头李家的芝麻酱了!一大早就去排队排到九点多的光景才买上!衣服也没来得及换!”这下叶凉和那女人都注意到她手上的网兜了——东头产全国最好的芝麻酱,东头最好的又是“李家”,少,一天只五十瓶,都不够卖的,那就贵,一小瓶十几二十块钱。

叶凉心里咯噔一下。

那叫阿香的女人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侧了侧身子把他们让了进去。

坐下的时候叶凉和阿妈明显有了局促和不安,尤其是阿妈,汗珠就没停过,话也扯得勉强,从人问到猪,问到今秋收成,问到“一表三千里”的亲戚,没什么可问了就扭几扭换个坐向,还想再赖出点儿什么来,那女人到底看不下去了,说,阿兰,有什么事就直说了罢,能帮的我就帮了,不能的,这些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

阿妈一听就笑了,笑得很费力,像是从挂历上抠下来的一张笑脸。顿了几顿,她开口“那我也好直说了……小弟(指叶凉)考上大学,报名费还缺了一点……想求你向你公爹说一声……哦!钱我们会尽快还上!过了明春……家里那几口猪出了栏就好了……” 
颠三倒四的,可倒也把意思露出来了。那女人也不做声,只是拿住手上的毛线团翻翻弄弄。静极了。这当口一静就是尴尬。这对母子受的煎熬,可想而知。

阿妈本就是“面子皇帝大”的人,人家这么拿住她,她就怯了,终于在肚子里挖起告辞的话,可那头反倒响了:“阿兰……你要明白……儿媳毕竟比不得亲闺女,话,我也不敢说死,只能给你说说……”

阿妈的脸上立马显出一种夸张的感恩戴德。麻烦你了麻烦你了。阿妈说。那女人不再说什么,蔫蔫的往后院走。 
这么一走就难免有些宿命的味道了。

叶凉后来上得去这大学,和她这一“走”有重大关联。她那公爹以前总是一大早出门,过了夜饭时分才从锯木厂回来的,那天,鬼使神差,偏就在家。

像是天意。 
当然,以上是浪漫主义的说法。

还有种现实的。那是1997年,离那倒霉的“大扩招”、“教育产业化”还有那么两年,大学生在那会子的人们的眼里还不是“用扫帚一扫一大把”的“烂货”,还有几分金贵,唬得住人。这钱借出去也是个有去有回的样子。 
天时地利人和,也该叶凉走运一回了。

叶凉坐在松脂厂往县城送成脂的拖拉机上,算是个“顺风”吧。到了县城再转车去省城。然后才有去往那座北方城市的火车。

一个人。

我突然想起我考上大学那年。父母,亲戚,坐了飞机过去,陪我住了一个礼拜。他们回来时我摘心摘肺的哭,而后是一天数个的长话,是逢五一十一坐上飞机往家跑……

人和人之间就可以差那么多。

OK,神爱世人,众生平等。

可在叶凉那里“陪”是种奢侈。你说到底谁是骗子?

叶凉孤零零的一路行去,扛了一个大包袱,里面是被褥衣裳饭盆牙刷口盅水壶。陪了他一路的是阿妈的那个“笑”。她跟三叔公借钱时脸上的“笑”。那么费力。岁月在这个费力的笑里毫无保留的爬到了她的脸上。硬掉了的笑,把她脸上的纹路也一起硬在那里,夹的是叶凉的心。这个学还没上就让他觉着有大把的债要欠——很让他惶恐了。那感觉一上来,气都喘不得,他那记忆偏又执拗,自虐似的将出门那几天的事反反复复的放,弄得就在眼前一般,特别真。时光在那里动不动就倒流。

先是阿妈替他拣行李,怎么拣当然是要依去的地方定。北方。天寒地冻。衣服要厚,被要厚。阿爸当过几年兵,有件棉大衣和一床军被,复员回来以后这边热得没法说,东西就宝贝着压箱底,在那里沤,十多年都有了,发潮,边边角角上都有给虫蛀过的痕迹,拆拆洗洗缝缝补补后,阿妈在前一天晚上给他装进一个手缝的大布袋里,唠唠叨叨的说着:“国家的东西就是好……别看十几年了,这些絮子还暖和得很!……天一冷你就要拿出来穿拿出来盖不要瞎宝贝!东西本来就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看的!听到没有?!……”

叶凉“呃呃”应着,喉咙却堵上了;调走得一塌糊涂。幸好阿妈正在忙头上,没听出来,还在絮叨。叶凉静静的听,再不敢把自己走了调嗓音亮出来。阿妈一世都没说过这么多话,她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沉下来,什么也不说,先做,能做好的就好,做不好就扛。这一点,叶凉真是像完了她。母亲不爱说,儿子不会说,两下里这么沉默着,隔阂一日日增长,从这边长到那边,终于望不到头。但在那个晚上,两人心里都泛起一层酸酸的泡沫,很温柔了。这感情于他们都太陌生,都快不知所措了,人就变得琐碎起来,总是能想起很多,陈谷子烂芝麻拉拉杂杂一大堆,线一样牵牵连连,没完没了的。

“时间过的真是快!”阿妈这句话一完就戛然而止,没了下文。夜很深沉了。她拿出一根记号笔做最后一项工——在叶凉的军布书包外头粗粗划上了一组电话号码——是隔邻小卖店里的电话。怕叶凉忘。

“到了就打个电话过来,我和老板娘讲过了……晚了,你睡下吧,明早还要早起呢……”

叶凉答应的声音被关在门里,过了一歇,门重又启开,阿妈探个身子进来“到了那边记得打个电话回来哦……缺什么也打个电话回来……家这边你不用记挂,你大姐能顾顾我们这边的……好了,你睡吧、睡啊……我不吵你了……”

阿妈她把安慰的话说得这么太平,叶凉怎能不觉得自己在“欠”?

他最怕欠了。谁的他都欠不起。只想要个不欠不亏,平平抵过去就行。一下子就让他知道自己欠了那么多,他怎么能心安?魂都不好好呆着了,天马行空,几天的车程睡也不见他睡多少,眼神都虚了,茶点儿就坐过了站。糊着头脸下车来,被人潮冲着,冲到出站大厅里了,一看墙上挂着的钟:才凌晨两点多,去哪儿?学校?三更半夜到了外头连个问的人都找不着!旅社?钱呢?

哪儿也不能去。 
叶凉站到大厅里的一个柱子下头看着人群潮涨潮落,很快就剩几点零星的人了。他们都滑三滑四的,绕过乘警的眼皮,随便倒在哪张候车椅上,运气好的一觉就是个囫囵,不好的乘警就几次三番的过来捅醒了,赶出去。叶凉困得都“粘”了,一路上欠下的睡眠这时都伸手向他讨,眼皮间平成一条缝,他透过这条缝看见那些谁得正在兴头上的人,心里想得要命,脚却定在那里,根都长起来了。他不敢过去。难看。毕竟是来这儿上学的呀。

这样,他站着就谁着了。背靠一根柱子,人一谁,脑子一松,身子就软,往下滑,往边儿滑,总是在他睡得恰好的时候给他“滑”醒过来。醒了也是醒在梦里,站站好又睡开了。他最后一次从那根柱子上歪到一边歪醒的时候,天已大亮。他把自己那包东西扶好,走到站外,准备开口问人,那所大学往哪个方向走——不是“坐”几路车,是怎么“走”——叶凉打算走过去,不管多远。除了车费,学费,剩下的就不多了,一分一厘都得往狠里掐。 
刚出站就看见有几个人举了大大的横幅,上面是“XX大学 欢迎新同学!”。正是他要找的那个,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犹犹豫豫的上去问了边上那个女孩儿,简单交接完,她就问:”哪专业?” “历史。” “雷振宇!”她头一扭就招呼过来一个人“你师弟!管好了啊!替人家把东西接一接带到咱学校车上去!哎!快点快点!车要开了!停!停!停一下!”三个人乱做一团,冲到车门口,叶凉人上去了,东西却太大包,急起来竟塞不过那车门!又是一番推推挤挤拉拉扯扯,好,尘埃落定,屁股粘在椅子上了,他才白着脸想起来一件事儿:他没钱付车费!

“停车!停车!!让我下去!!”一车子的人都瞪大了眼还以为他什么东西漏下面了。结果叶凉一路挤到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