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雁去无留意-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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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大口的喘息。他只觉好不容易吸进的空气，都从胸前的伤口漏出去，他几乎要窒息了。两手拂着喉咙，却仍无法压住涌到嗓子的鲜血。纵是紧咬着牙关，血还是禁不住从嘴角流下来。

“小朝……”
完颜赏已是乱了方寸，胡乱的抹着顾惜朝唇边、胸前的血迹，无计可施。

迷乱之中，顾惜朝看到泽云双目赤红，一步一步走近自己，如同自地狱中走出的索命无常。
想告诉完颜赏，泽云根本不是为了夺他的大权，她的目标是自己。可用尽了力气也只喊出了一个字：
走！

完颜赏哪里肯走，拦在顾惜朝身前，正要对泽云说些什么，泽云只轻轻一挥袖，完颜赏就被扔了出去。

“说！你从哪里学得的魔功？”
泽云一把揪起顾惜朝的头发，那一张惨白却仍掩不住俊美的脸，竟让她无端的又妒又恨。
扯起顾惜朝的左臂向后一拧，骨头断裂的声音刺破耳鼓，叫人的每根神经都狠狠的抽紧。

顾惜朝别过了脸，一缕乌黑的卷发垂在脸侧，完颜赏看不到他的眉眼，只见他紧紧咬住的唇，惨白的令人心惊，叫人心痛。
其实只过了很短的时间，完颜赏却觉得漫长的无有尽头。他甚至闭起了眼睛，不忍再看下去。

“你，你使了什么妖法，偷去了九幽的武功？又用什么卑鄙的手段害死了他？”泽云仍狠狠的逼问着。

大约是熬过了最苦痛的时刻，顾惜朝慢慢松开了已经咬破的嘴唇，长长吁了口气。而后，抬起眼，冲着泽云淡淡一笑。

“想知道么？可我不愿意告诉你呢。”

怒极了的泽云此时倒不着急了，蹲下身凑近顾惜朝，
“你这么顽固，是在拖延时间，好等戚少商来吧。放心，即使他找不到这，我也会引他来的。你们两个欠下的债，怎么好叫你一人顶呢。不过，现在……”

泽云抬起右手，慢慢伸到顾惜朝面前，又慢慢攥紧拳头，仅将一根食指伸的笔直，然后，一点一点的靠近。她要让顾惜朝最后看到的事情，就是他自己的眼睛被挖去。

顾惜朝不是不害怕，他真正感到了恐惧的逼近。可他仍旧瞪大那一双明亮的眼睛，恐惧是难免的，但他决不退缩。

“不是要等我么？我来了。”

戚少商浑身都在轻轻的抖动，在看到浑身是血的顾惜朝之后。
他竭力掩饰着这一点，并且命令自己移开目光不去看顾惜朝，同时不断告戒自己，必须尽量保持镇静和清醒，才能救顾惜朝出去。
想到这里，戚少商狠狠把扛在肩上的少年摔在地上，因为心里太痛太急，手上的力量少了控制，被扔在地上的人发出一声惨叫。
“娘，救我！”

泽云唰的转身。
“宣儿！”


33、
戚少商一路跟随顾惜朝遗留的暗记到了大殿门外，却只见殿内遍地多如牛毛的暗器银针，以及一具恐怖无比的尸体，顾惜朝却是无影无踪。正急的没奈何处，听门外脚步声响，戚少商隐在暗处，发现一锦衣少年蹑足而进，开启了暗道门户。
就在少年进入暗道的一刻，戚少商做出了判断和决定。一、顾惜朝必定身在暗道之内，而且正处于极其危急之中。二、少年必是设立陷阱之人，至少也与之有密切干系。三、拿住少年，可以借以牵制敌人。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但就在戚少商见到已成了血人的顾惜朝时，他恨自己还是来晚了。

“惜朝，你怎么样？”

戚少商的语调失去了自然和镇定，泽云没有察觉，而顾惜朝已感觉到了。他吃力的抬起头，正遇到了戚少商投象自己的无比深切的关怀目光。

戚少商本来恨不得扑上去抱紧心爱的人，把一肚子的话倾诉出来。而就在与顾惜朝对望的一瞬间，他安定了下来。虽然现在不能做什么，顾惜朝却明白自己想说的每一句话。
顾惜朝看着戚少商，露出一个微笑。而这已经足以明确的传达给他一些信息，那是信任和鼓励。

戚少商握剑的手渐渐变的稳定、有力，眼神也透露出无畏和勇气。
“无论你是谁，要干什么，现在都必须停下。”
戚少商说的很慢，但表达的语意却是丝毫不容质疑。

泽云的脸看起来没有一点表情，她把注意力转移到戚少商身上。

泽云不应声，只是瞪着戚少商。戚少商却从冷峻的目光看出对方恨不得把自己剥皮剔骨的仇恨，竟然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我要换回这两个人，用你的儿子。”
戚少商还不知道泽云的身份，却已经从刚才少年口中清楚了两人实际上是母子关系。戚少商本来是不齿于这种胁迫勾当的，但事关顾惜朝的安危，什么样的侠义规矩也只好丢在一边了。
刚说出交换的条件，没见泽云有反应，戚少商倒是在顾惜朝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意义不明的笑容。略愣了愣神，戚少商才突然明白，顾惜朝是在为他终于抛弃了所谓侠义而与他顾惜朝行了同样的手段，而偷偷的得意呢。

这个坏家伙，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心思乐，真该教训教训他。

戚少商现在当然不能去教训顾惜朝，可本来严峻的面容上却不自觉的露出了个调皮的表情，耸了耸鼻子，鼓了鼓腮帮，瞪圆了眼睛。
而顾惜朝则象是忘了泽云的存在，肆无忌惮的笑出声来，说不尽的轻狂，又带着诉不清的妩媚。
戚少商也笑了，憨态可拘，两眼是坦白的爱怜和着迷。

再看一旁的泽云，已是气的浑身发抖。
就凭这两个小东西，竟敢把自己视若无物，当着自己的面眉目传情，就差打情骂俏了。

“戚少商你找死！”
泽云一声大喝，双臂展开，宽大的衣袖登时鼓胀，象是充满了风的帆。

眼见此景，戚少商也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个女人竟有如此功力，即使顾惜朝不受伤，两人连手恐怕还是要比她逊上一筹。
戚少商咬咬牙，抓起了地上的少年，两手在他颈间微一用力，少年便杀猪般的鬼叫起来。
“娘，快救救我！”

“云贵妃，你连自己的唯一的儿子也不顾了？”
艰难的从地上爬起身的完颜赏，忍着浑身的疼痛说。

时间好象停止了，只听的完颜宣断断续续的抽泣。就在完颜赏和戚少商几乎绝望的时候，泽云突然开口。
“好，就让你们多活一时。”

戚少商一下子松了口气，欣喜的望了顾惜朝一眼。顾惜朝却表情凝重，两眼直盯着泽云。

戚少商也不管那许多，搡了把完颜宣道：
“先放他们俩过来，你不许动。”

泽云忽然变的从容了，脸上甚至又浮起一丝迷人的笑，两手交替拢在袖中，仿佛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完颜赏赶紧走过去扶起顾惜朝，在碰到他身体的一刻，完颜赏感到顾惜朝痛苦的颤抖了一下。
完颜赏想抱起重伤的人儿，却被顾惜朝拒绝了。
“快走！”顾惜朝低声的说了句。

顾惜朝离戚少商只有四五丈远，却觉得遥远的犹如天涯海角。
完颜赏和戚少商此时的注意力全在顾惜朝身上，顾惜朝却时时刻刻提防着身后的泽云。随着越来越接近戚少商，身后的杀气也越来越浓重起来。

顾惜朝猛然回头。


34、
顾惜朝在泽云眼中看到了一掠而过的刺目光彩，正是属于猛兽扑向猎物瞬间所表现出的捕杀信号。而由于对这短暂预兆所做的正确判断，才救了完颜赏和顾惜朝自己。

顾惜朝迅速的矮身，同时拽倒了身边的完颜赏。一道闪电夹杂着仿佛从地狱中传出的诡异呼啸声音，从两人头上飞掠而过，直劈向还在几丈外的戚少商。

一眨眼的时间能做什么？
可以夺去一个人的性命，也可以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泽云想完成前者，而顾惜朝却做了后面的事情。
他几乎凭直觉想到泽云射出的是神哭小斧，而运用的招式正是九幽的一式决杀。它需要拥有极高内功的人才能使出，顾惜朝知道，却无法使用它，更没有足够的力量破除。然而，顾惜朝就是顾惜朝。即使只剩了半条命，也没有人能在他面前伤害戚少商。
只见顾惜朝用完好的右手拔下头上的发簪，一扬手腕，乌光直追神哭小斧，砸在小斧边缘。顾惜朝虽然拼尽全力，也不足以磕落小斧，但还是改变了它的方向，小斧朝完颜宣飞去。
顾惜朝一连串动作快的令人难以思义，根本不象是个身受重伤的人。这一切全凭他过人的反应，正确的判断，以及果断的决策。

然而，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出现了。闪着寒光的小斧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攥住，悬浮在半空，停在距离完颜宣鼻尖一寸的地方，象蜂翅一般微微颤动，还发出嗡嗡的轰鸣。另一边，泽云双手平举，遥向小斧。

“娘……”
完颜宣说不出别的话来，僵的动也动不了。

戚少商也是吓了一身冷汗，若不是顾惜朝出手，自己最少也是废掉一臂。但见了完颜宣的样子，他又禁不住有点可怜。毕竟，完颜宣还是个孩子。

“戚少商，你敢！”
顾惜朝看出了戚少商的心思，豁出命去的吼了一声。
他知道，九幽所创这一招甚是毒辣，出手便要见血，若要勉强收回，出招者定会被劲力反坐，受极重的内伤。
虎毒不食子。泽云再狠，也不至于不要儿子的命了。那她就必须付出代价，而顾惜朝三人就能全身而退。
形势变的有利于自己一方，顾惜朝当然不能让戚少商在这个时候充好人。

戚少商也懂了顾惜朝的意思，留着力气还要救护顾惜朝和完颜赏，没必要此时逞英雄。他迅速探出一臂，将完颜宣抓到身前做了挡箭牌，而那小斧竟然如影随形的跟了过来。

邪门！
戚少商不禁暗暗惊叹。

不管泽云如何打算，顾惜朝抓住这一僵持的时机，冲完颜赏使了个眼色，两人相携着朝戚少商那边蹒跚而去。
已经离的很近了，戚少商忍不住探出半个身子，向顾惜朝伸出手臂，顾惜朝也向他伸出手。就在两人的指尖几乎相碰时，悬空的小斧突然剧烈一跳。

“不！”

戚少商从没听到顾惜朝发出过如此惊恐痛心的呼叫，下意识的一侧身，并扬起了手中的宝剑。

正是这一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