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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23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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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的经历丰富
  足以让那些一辈子
  没出过大山的山民
  羡慕不已
  从鱼塘到餐桌
  花了它两天时间
  而长成一条
  可以上桌的成年鱼
  花了它整整十个月
  此前它从没闻过
  那讨厌的酸臭
  它摒住鼻息  尽量
  不用鳃
  和嘴巴
  与一堆酸菜
  漂在同一个锅里
  不是它的初衷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
  它要看着自己
  如何下锅
  如何与一堆酸菜一起
  被赵挺五和他的老婆
  挑剔得
  只剩一堆骨头
  2003。1。4。
  
  卡中博镇
  
  30年的战争过后,安哥拉
  出现了难得的宁静
  在他东部的莫希科省
  数学老师达维德
  这个4l岁的中年男子
  正带着他的妻子
  和7个孩子,从赞比亚的
  迈哈巴难民营
  回到他的出生地——
  卡中博镇
  他们带着10斤大米
  和少量的衣物,这一天
  风和日丽
  在一堆废墟之间,达维德
  对他的孩子们说
  一切都过去了
  我们的新生活
  将从这里开始
  
  玛利亚
  
  玛利亚是安哥拉境内
  400万流离失所的
  难民之一,1978年,她从战乱中
  逃离自己的祖国
  今天,她和一群幸存者
  结伴回到了家乡
  她比达维德幸运
  在卡中博镇,她居然找到了
  尚未完全倒塌的家
  在一堆瓦烁间,她甚至发现了
  几朵开着的小花
  玛利亚有着一头
  漂亮的金发,她的酥油点心
  做得特别好
  她穿着蓝衬衣和工装裤
  脚穿黑色皮鞋
  一边收拾着残局
  一边乐观地说
  现在不打仗了
  我要靠做点心的手艺
  养活自己
  
  伊莎贝尔
  
  在满目伤痍,空空荡荡的
  卡中博镇
  60岁的老伊莎贝尔
  不停地啜泣,战争中
  她失去了丈夫,疾病
  又夺走了她两个孩子的
  生命,1973年,她第一次
  逃离安哥拉,1981年和1986年
  她回来过两次
  而后,又不得不离开
  每一次离开后
  都有一种力量,她说
  那是祖先的力量
  在召唤她返回
  战争断断续续,后来
  她的9个孩子
  又死了4个
  其中一个,是当着她的面
  被打死的
  我再也不想逃了
  伊莎贝尔坚定地说,这一次
  就是死
  我也要死在安哥拉
  
  痒
  
  夜深时
  椅子发出“喀嚓”一声响
  我知道
  那是一种痒
  几天前
  椅子就响过
  今夜
  我又听到了
  它的痒
  像一声轻微的叹息
  淹没在
  无边的黑暗中
  2003。7。8。


从喝酒说起
■  朱 零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如何平静地活着。在一堆平凡的生活中,如何使自己保持着安详、平和与宁静。写作是偶然的。有时,在看一本书的同时,脑子里却冒出另一些念头,或者,突然就蹦出几句话,如果能及时记下来,那可能就是一首诗了。很多时候,却懒,懒得动,更懒得去记,那些有趣的念头,更跑得无影无踪了。像是对懒的惩罚,它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喝酒是最大的乐趣和爱好。有朋友一起,就喝白酒,度数要高,低度的不过瘾。喝得最多的是二锅头,五十度的。只要有聚会,一般喝二锅头,普通装的,一瓶,两瓶,喝高兴了,那就再来一瓶。
  喝酒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让我更加沉静,我一个人喝酒的时候,喜欢幻想,天马行空,有时,喝着喝着,一些平日里困扰我多时的问题,会豁然开朗,那真叫开了窍了,如果你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美妙时光,是体会不到的。我会一口干了杯中酒,作为对自己的奖励,我会再来一瓶。
  如果一边跟朋友喝酒,一边还能把那些想起的词语给记下来,那就是我最大的快乐了。人一辈子的快活事,都集中在一顿酒上了。想想,有朋友,有酒,有诗,喝趴下了,又何憾之有呢?
  2003。1。


树状的闪电
■  王太文
  一种力贯穿东西或南北
  从大地的边缘,虬曲地升天
  把丛云最坚实的部分,撕裂成参差不齐的两半
  我惊艳地见过:树状的闪电
  大的裂隙连一丛小的裂隙,枝上分枝
  一种力,未能到达远方,它深深戳进云的内部
  停下来
  像一个坚硬的事物,被一种钝器
  击下星状的裂纹
  但,它已经被破坏
  
  绿的树桩
  
  锯子来回委婉地说着
  一饮而下你的美味
  一只空碟子
  一段烟蒂
  三十多年还燃着绿焰
  一只鞋子,还在行走
  你举起的一条条手臂
  被邪恶砍断
  你手里的一叶叶爱
  被读成了诉状
  拨开泥土下,你的根须
  是一只只上坡的牛
  正顶着一枝枝嫩叶上来
  
  半个风景
  
  同一铁路线,从A向B,从B到A
  去时和回来,我坐在铁路同一侧的窗口
  整个旅程
  我只能看到半个风景
  我想与对面窗口的姑娘换一下座位
  但我最终没有向她开口
  整个旅程,我只看到一半风景
  像我沉默孤独地延续的半个人生
  
  看见一颗流星
  
  一颗星纯得发白,白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白到碎裂了
  最后的真划亮了一条弧形的虚线
  牵引起一双双平静的仰望
  我惊颤地抚摸着衣襟下自己的心
  孤独还在
  跳动还在
  
  我这滴露珠
  
  母亲,六七年生出我这滴露珠
  已注定把我送进不返的梦幻之乡
  被夜雾磨得晶亮
  在绿叶上,我将被蒸发掉
  我的沉默在说:阳光多好
  母亲,噙住眼角的那滴露珠,别让它落下来
  母亲,你眼角的阳光多好
  我没有在大地埋下籽粒和根
  在绿叶上。正适于时光携带和运走
  
  树叶们回家
  
  飘扬着,树叶们回家,惦念母亲
  匆匆地,几片触动我的头发,几片
  擦响我的衣角
  完成了一件事业,从天空回来
  经过我,它们扑向母亲
  它们和我有着同一个母亲
  晚一些,再晚一些,我才回去
  当我的孤独寻见一颗坚贞的心
  当我绿色或红色的火焰,释放完它的光芒
  晚一些,再晚一些,我才回去
  站在两朵火焰之间
  这些树木和花朵,宛然僧侣和修女
  站在人性的最低点或最高处
  它们掐灭一朵火焰,举着另一朵火焰
  那紧挨着的,一棵树和一枝花
  或许是天地间最清澈的,一对恋情
  轻踩着简朴的土地,以蓝天为屋
  它们在风雨里真实地相握着手
  我孤独地站在它们和人群之间
  站在两朵火焰之间
  悬在最低点和最高处的半空
  我的上下是两条路:飘落或升腾
  向下我渴望爱情,向上我仰望诗神
  我的诗歌是我悬挂半空发出的声音
  
  一阵风来
  
  一滴露珠,一不小心
  从绿叶上滑落
  来不及滚动奔跑,渗入泥土
  它正望着天空,等待晨曦接走
  来不及从绿叶边缘,转身
  像单纯的心,明澈的眼眸
  陷下来
  陷进大地
  像一枚钉子,再晃不动自己
  
  黄昏,一只蜂捧着花的蜜酒
  
  黄昏,一只蜂捧着满满的一杯,花的蜜酒
  它飞得很平稳,谨慎蜜液流溢出来
  它要把一天的辛劳和祝福
  献给清爽的夏夜里,某个角落爱的筵席
  它轻轻掠过我的头顶,奔赴它的去处
  奔向拥有着爱的幸福和快乐的人们
  它无声地经过我的心,也带上我的祝福
  它飞得很平稳,谨慎蜜液流溢出来
  
  细雨中的两个小女孩
  
  两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女孩,嬉在细雨中
  两对嫩嫩的小手掌朝上,承接着雨珠
  两个小女孩,第一次触到自然
  两对小羊角辫,束着天庭的粉绸
  她们通体透明
  还没有沾染一粒人世的灰尘
  她们像刚被雨丝,从天空送下来
  正在向雨丝挥手告别
  
  你的秀发披拂
  
  你长长的秀发披拂,在风中旋转漫飞
  你的脸朝着哪个方向
  你的眼睛望着谁
  我怕走过来的,是你的背影
  抑或是你的一只手,半个面容
  你为什么不用一枚卡子
  拢住今天这躁乱的风
  
  早晨的时光如此美好
  
  这么多我一夜的垃圾,第二天早晨
  会被我装进垃圾桶
  取暖的炉渣,无数的烟蒂
  口服液的空药瓶,烧成粉灰的诗稿……
  那么多鲜嫩的蔬菜,第二天早晨
  会被农民运向菜市场
  那么多爱,阴谋,偷窃
  在夜色里运作
  第二天早晨完成
  那么多孩子从童话醒来
  背着书包上学,学习善良和道德
  太阳照着这一切
  早晨的时光如此美好
  麦苗披着满身露珠,每夜洗一次白昼的尘埃
  田地的花像不沾尘世人性的仙子
  它们就在路边的不远处我的目光里
  却与我和这个世界无关
     
  滚动的空易拉罐
  
  在缸砖铺砌的微凸不平的楼前滚动
  哗啦啦,从东向西走十多米,站住
  哗啦啦,又从西向东返回来
  它尖利的声音,最初让我想到:一个民工拖   着
  铁锨或铁锹,收工回来
  从它空壳里发出的声音,类似鼓音
  它来回往返,像一种韵律,抑扬顿挫
  它是风轻轻弹奏的琴
  空空的楼前,只有它在中午暑热的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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