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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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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已经触及河底,随即身体反弹,仿佛一条灰色水龙在青幽幽的水中向上疾冲,在出水的一霎时,一条借刀杀人的毒计已经飞入他的脑海之中。 
…… 
黄昏是夜的开始,而夜色是暧昧的最好掩护,张家大宅的黄昏时分异常忙碌,空气中充满了躁动与对夜晚的期盼。 
张焕侧身让过两名送饭的丫鬟,迈步进了内院大门,“十八郎有事吗?”几名护院家丁很有礼貌地拦住了他,虽然族规里没有禁止庶子进入内院,但内院里住满了年轻的女人,必须要问清楚了。 
他向几个护院家丁微微一笑,向里面指了指,无奈地耸耸肩,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可家丁们却似乎懂了,他们怜悯地望了张焕一眼,让开一条路。 
或许是担心家丁会监守自盗的缘故,越往里面走,护院的家丁也就越少,不多时,张焕已经到了张氏族府中最大的一处内宅,这里住着家主张若镐以及他的几个嫡子,虽然只是一处内宅,但占地规模依旧宏大,布局像一朵巨大的花,中间是一座精致典雅的两层红色主楼,这是家主张若镐的住处,在它的周围,仿佛花瓣一般并列分布着五六座不大的独院,皆是平房,这是给已成家的嫡子们居住,每一座独院都有三进,外面一排房子住着贴身的丫鬟和小厮,还有几间放置杂物的小屋,中间是主人们平时起居生活的地方,最里面则是卧室,住着嫡子和他的妻妾们。 
张煊的宅院是进门左首第一座,一道一人高的院墙像征性地将宅子包围,此时张煊和妻子到主楼陪父亲用餐去了,大门虚掩着,现在是吃饭时间,院子里没有人,周围十分安静,张焕目光向两边一扫,一闪身进了院子,随即躲进了杂物间。 
夜暮渐渐降临,各府男丁陆续回到自己的府中,张府里变得热闹起来,这时院子里传来张煊的说话声,随即又响起一个年轻女人的嗲笑。 
张焕的目光透过一个窗格,只见院子里站着几个人,正中间带着几分醉意的正是张煊,他身旁是一个年轻的宫装妇人,她站在暗处,虽看不清面容,但从装束看应该就是张煊的正妻,她是山南王氏的嫡孙女,也是张煊的表妹。 
但张焕注意的却不是她,他注意的是两个人,首先是一个面目娇媚的年轻女人,穿着一袭几近透明的纱裙,面涂朱粉,眉目如画,她是张焕最心爱的小妾花二娘,刚才的嗲笑声就是她发出。 
而另一个人则是今天中午辱骂自己的恶奴张二流,他是张煊的贴身书童,也住在这座院子的外间,他此时站在张煊的身后,躬身陪着笑脸,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却不时偷偷向花二娘的身子瞟去,张焕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冷然一笑,身体隐入了黑暗之中。 
夜渐渐地深了,府里开始安静下来,因张若镐在府,规矩也比平时严厉了几分,张家子弟们不敢乱来,早早地洗脚上榻,逐渐进入梦乡。 
四更时分,正是人们睡得正熟的时候,一条黑影悄悄地出现在张二流房间的窗下,他用一根细小的铁棒轻轻一撬,窗户开了一条缝,张焕一纵身跳了进去。 
房间里很黑很静,但他的视力早已适应了黑暗,一眼便看见熟睡在地塌上的张二流,脸上带着浪笑,不知在做什么桃源美梦。 
张焕盯着那两撇丑恶的小胡子,他一阵冷笑,不等他醒来,一掌便劈在他的耳轮上,张二流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张焕弯腰将他扛在肩上,随即穿上他的鞋,依旧从窗子出去,沿着墙根一阵急跑,又敏捷地翻过一道花墙,进入了后院。 
张煊未取得功名,按族规他只有一妻一妾,正房自然是张煊和他妻子的住处,而偏房则是他的小妾花二娘的住处,一目了然。 
张焕扛着张二流穿过一片竹林,来到偏房的窗后,用手指蘸一点唾沫在窗纸上捅一个洞,悄悄向里面看去,这里是外间,布置简单,地上睡有一个丫鬟,张焕又向后走了几步,来到另一个窗下,再捅开一个洞,窗帘没有拉满,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房间里布置精雅,屋角一只铜鼎里忽明忽暗,正冒出一缕袅袅的青烟。 
张焕暗叫一声运气,地榻上只睡着一个女人,张煊没有来这里过夜,想必是她那一声嗲笑引起了正妻王氏的不满。 
事不宜迟,张焕两下便将张二流的衣服脱光,扔到窗下,一纵身,扛着他跃进了房内…… 
花二娘忽然从梦中惊醒,她发现一个干瘦的光身子正压在自己身上,而自己竟也是赤身裸体,她吓得狂声尖叫,一把将张二流推滚出去,她猛地抓起被撕得稀烂衣裙,掩住酥胸,嘶声竭力地哭喊起来。 
………… 
河边,张焕深深吸了一口气,纵身跃进了河水中,“扑通”地一声,河水没过头顶,立刻将远方隐隐传来的怒吼声隔绝在一个黑暗的世界之外。 
院门轻轻地开了一条缝,哑叔目光复杂地望着刚刚回来的张焕,轻轻地摇了摇头。  
卷一 河东张氏 第五章 张家主 
“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个胆敢强奸主母的恶奴?” 
张若镐冷冷地注视着这个愚蠢的长子,一件丑事竟在他失去理智的暴怒之下,传遍了整个张府,现在丢脸的不仅是他本人,自己也被卷进其中。 
立张煊为继承人是张氏族规所定,但张若镐本人并不喜欢这个儿子,不仅仅是他虚伪自私,更重要是他的母亲,当年正是她故意延误救援时间,才使自己的发妻与三个儿子都惨死在回纥人的刀下,自从立她为正妻,张若镐便再也没有和她同过房。 
眼前这个儿子没有半点张氏宗主应有的大气和决断,他身上处处充满了他母亲的影子,小气、虚伪、歹毒而且愚蠢,张若镐暗暗一叹,又拉长了声调问道:“你为什么不处死他?” 
此刻张煊的心中已乱成一团,他又恨又悔,恨是张二流竟敢趁夜来强奸自己的小妾,虽最后未得逞,但已辱了她的清白,而悔是自己不该失去理智,闹得众人皆知。 
虽然他心中恨不得将张二流千刀万剐,但作为张氏的继承人,他必须要摆个大义的姿态,听父亲问及,他小心翼翼应道:“孩儿以为家规虽应杖毙,但按国法,他罪不应死,所以孩儿准备断他一臂,送官府处置!” 
“国法?”张若镐冷笑一声,“国法不过是用来约束庶民贫贱的桎梏,而你是张家长子,若处处依照国法行事,那不出十年,我张家就会毁在你的手上。” 
张若镐的声音渐渐变得严厉,“男儿被辱,当愤起杀人,你连处置一个小小的家奴都畏首畏尾,不敢决断,那你还能做什么大事,去!你亲自操棒,将那恶奴给我当众杖毙!” 
“是!孩儿这就去。”张煊额头上已全是冷汗,他不敢擦拭,惟惟喏喏便要退出。 
“等一下!”张若镐又叫住了他,“那个女人你怎么处置?” 
张煊心中一跳,他就害怕父亲问及此事,但父亲已经问了,他只得硬着头皮道:“二娘是受害者,再说她并没有真的失身……” 
“放屁!”张若镐大怒,他腾地站起来,指着儿子大骂道:“你这个蠢货,既然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你还敢留她吗?你若要怜香惜玉,就不要做张家的家主,滚!” 
张煊吓得脸色惨白,他几乎连滚带爬跑出父亲的房间,见屋外无人,他恶毒地回头扫了一眼,低声骂道:“老不死的,总有一天我要你好看!”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人,张煊唬了一跳,仔细一看,竟是昨日与他发生矛盾的张焕,他刚要斥责,张焕却抢先一步,满含同情地向他一抱拳:“听说大哥不幸,小弟十分同情,哎!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大哥忍忍就算了。” 
张煊气得脸色发青,不等他发作,只听张若镐在屋内怒斥,“啰嗦什么,还不快去!” 
张煊狠狠地瞪了一眼张焕,一口气憋回肚子里,含恨而去,张焕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冷笑了一声。 
院子里很安静,张焕也不通报,他静立在院中耐心地等待着,过了良久,才听见张若镐在房内缓缓道:“进来吧!” 
虽然张焕多次来过内院,但今天却是第一次进家主的房间,房间里布置得很简洁,墙刷得雪白,正对大门处挂了一幅猛虎归山图,靠墙处则放置着一张罗汉床,床上有一小几,几上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张焕心中暗暗敬佩,越是高位者,生活越是简朴,此言果然不假。 
他走进房间,躬身向他长施一礼,“十八郎见过家主。” 
张若镐负手站在窗前,扬着头望着天上的白云悠悠,半晌才淡淡笑道:“你知道我为何会答应接见你?” 
“十八郎不知?” 
“你当然知道!”张若镐回头看了看他,头上银丝飘动,颊边法令纹深镌浮露,他向张焕笑了笑道:“你下手很有分寸,没有动他的正房妻子,这一点我很欣赏!” 
张焕的背忽然僵直,随即又慢慢放松下来,他不否认,也不解释,只静立不言,等候着他的后续之语,张若镐见他既不惊慌失措,也不失口否认,心中不由暗暗赞赏,他指了指地上铺有坐垫的草席道:“坐下说话!” 
张焕蜷腿坐下,向张若镐略略欠身道:“十八郎是来求家主一事!” 
“是林家那块地吗?”张若镐见张焕眼中闪过一丝愕色,便微微一笑道:“昨日中午你与煊儿发生争执时,我就在旁边的松林里。” 
张焕这才恍然,难怪他能猜出是自己下的手,既明白这一点,张焕便诚恳地对张若镐道:“家主,林家是济世良医,对贫寒的百姓看病不收一文,在太原城中享有极高的声誉,昨日大公子所言确实欠妥当了。” 
“有我在,这件事还轮不到他作主,林家那块地我不会动,不过……”说到‘不过’二字,张若镐眼睛微眯,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不过你要记住了,我张家能位列天下世家第五,不是什么扶济良善得来,而是在腥风血雨中用命拼杀而来,作大事者当狠则狠,切不可有半点妇人之仁,你明白吗!” 
张焕心中剧震,他急起身施礼道:“十八郎记住了!” 
张若镐眼中凌厉之色渐渐散去,又恢复了平时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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