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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时间说爱你-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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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最近总是看到那个人。 

  李其放推开门就看见他站在楼道里,正掂着脚往电表箱上贴一张网吧的广告。李其放撕下来看过一次,是大院外头新开的那家蓝色天际什么的,一排的红色价目,优惠放送。 

  他大概是网吧的学生工,挺勤勉的,广告撕了当天就能见到新的补上。 

  李其放也就撕过一回,其它时候基本上都是看门的胡老头干的,老头六十多岁,嗓门跟人一样精神,撕了广告还不算,回回站在楼道里大喊:“要有公德!”显然他站错了地方,喊错了对象,但是你不能指责一个老头的正义感,特别他还是你们大院看门的。本来李其放对广告没多大意见,可是他作息完全不规律,被胡老头活生生吵醒了几次,逐渐就对贴广告的人心生怨恨。 

  李其放特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其实挺利落一小伙,裹着件黑皮外套,看上去就像是偷来的,下摆耷拉到大腿,整个在他身上晃悠。李其放有点无趣的抬高视线,平头,额头留着点碎头发,仰着头的样子看起来不错。李其放意识到自己的打量开始变质,而他也意识到李其放的注视。他转过来,抖抖手里的一叠广告,干了坏事被逮住一样,使劲笑笑,掉头下楼去了。 

  李其放看着他脚跟消失在楼梯转角,开始慢慢上锁。 

  那次也是在这个楼道里,他让胡老头逮了个现行,两个人玩起老鹰抓小鸡,他从老头身边晃过去就往楼下冲,李其放正上楼,被他冲过来的速度狠狠带了一下。没看清人,只听见他边笑边喊:“大爷,您放过我吧。” 

  不知道怎么的,擦身而过的记忆瞬间浮现在脑子里。李其放锤锤头,前一段忙得跟推磨驴一样,久旷思淫了吧。 

  临出单元门,一阵冷风迎面过来。李其放竖起风衣领子,抬头看出去,是深秋的天气了。连刮了几场风,天空水洗一样青白,又高又远。路两边梧桐树的大叶子一片片掉,踩过去软软的,时不时有几声脆响。李其放之所以在师大家属院一住几年不挪窝,就是看上了这点清净,满院子的梧桐树,夏天绿得浓郁,冬天剩下一排光秃秃的白树干,另有一种萧瑟。 

  李其放仰着头呼吸秋天冷下来的空气,它们更像是轻薄的液态,鲜活的,缓慢流过久浸烟雾的气管和肺部。 

  其实李其放知道自己这一类行径的矫情,他也鄙视这种矫情。然而鄙视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刘媛就说过,对李其放而言,有一种气质叫做闷骚。这种气质深入骨髓的存在着,一阵一阵的冒出来现眼,不会因为他是个混蛋就不骚,也不会因为他是个玻璃就不闷。在刘媛的叙述逻辑里,李其放首先是一个混蛋,其次才是一个玻璃,并且始终闷骚。想起这个逻辑让李其放有点气闷,他索性伸展开手臂,保持着抒情的姿态走在梧桐步道上。 

  已经过了上班时间,没有什么行人。从李其放住的7号楼到大院门口有400多米,晃悠了一路也没撞到人。他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路,莫名的失落。人的一生可以跟成千上万的人擦肩而过,有多少关系会继续下去,又有多少关系会一直一直继续下去。概率问题实在不是他擅长的,李其放在深秋的空气里伸了个懒腰,开始决定忘记那个人。 

  不过,那都是他送上门之前的事了。 

  2 

  李其放总觉得自己挺忙的,忙着活。后来他发现可能是个错觉,因为有个人出现在他面前,一刻不停的奔忙,像虎头虎脑的孩子一样精神熠熠。 

  李其放觉得自己老了,李其放觉得自己爱上他了。 

  那天他敲开门的时候,李其放只围了一条浴巾,一边擦头发,一边坦坦然的让他看。廖小群也在,穿着一条底裤横在沙发上,抱着酒瓶,一边哭一边喝。开门之前李其放就从猫眼里看过他,还是那件大大的黑皮衣,围着红绿条纹的围巾,脸通红,眼睛冻的水水的。李其放眼前似乎亮了一片,他捋了一把水湿的头发,打开门,半裸着挺立在楼道的穿堂风里。 

  他抱着一叠宣传单一类的东西站在门口,李其放一手搭在门框上,降低视线,眯着眼睛看他。他从李其放胸口的水滴继续往下扫了一眼,微微侧头,瞟了一下屋子里的情形,然后低下头拿纸张出来。嘴角抽着,明显在掩饰一个笑容。 

  李其放挺满意他的反应,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身后是什么样子。廖小群只要失恋就会以这副孙子样出现在李其放的房子里,喝一场哭一场,过两天再人模人样的走出去。大概是吃准了他不会对他做什么,又或者他其实希望李其放对他做什么。认识廖小群是在刘媛之前,在李其放觉察到自己喜欢同性之前,然而他从异性到同性都跋涉过来了,还是对廖小群敬谢不敏。有的人就是这样,可以跟他很近很近,但是一生都无法再近。 

  他抽出来的是一张卫生站的宣传单子,就是他们这区的,要求挨家挨户调查一下体检状况。李其放接过来,不急着填,问他:“不贴广告了?”他又笑:“还贴,都是兼职。您给填一下吧。”李其放一边歪着头看他,一边在表格上龙飞凤舞的划拉。 

  “还有名字,名字。”他点点最头上的空格,李其放躬着背,把脸对到他面前,“只有我说名字那可不公平啊,你得先告诉我你的名字。”他愣愣的看着李其放,一时没转过弯,李其放用全副精神盯住他,要在这段难得的接触里给他留下印象。 

  两个人正凝视着,屋里头的廖小群忽然叫起来,他伸开一条胳膊拿着瓶子砸沙发背,不停的哼哼,像是受了谁的欺负一样。 

  他憋不住笑起来。李其放气得想抽廖小群,醉死的人偏偏拣关键时刻捣乱。匆匆写下名字递给他,他仔细看了看,收在填完的一叠里,转身要走又想起点什么。在廖小群的哼咛声里,李其放听见他说了句话。“陈初,我叫陈初。” 

  3 

  大院边门出去是师大后街,一条路充斥着各种摊档、小店、网吧、单车以及三三两两的学生。李其放嫌吵也嫌杂,这些年都很少从边门走,通常出了大门口打车走人。最近几趟顺手就把的士司机指使到了这条路上,车在拥挤的道中间慢慢挪,他看着学生们在车窗外嘻笑着走过。 

  一个个面目从眼前晃过去,都是那么饱满的笑脸,青春着,模糊着,不可分辨。 

  有一次他看到陈初,没穿外套,挂着件围裙一样的制服。网吧进门就是楼梯,他站在网吧一楼门口那里,然后不停的跑上跑下,不知道忙些什么。那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是网吧通宵开始的时段。李其放帮他算了一下,白天贴广告、发调查表,晚上值通宵,不知道他为了什么这么拼命。 

  交换过名字之后,一直也没派上用场,在楼道里遇到过几次,点头笑笑就过去了。从面子上的相识扩展到全身的认知,这其实是个挺不容易的过程。李其放本来以为他们可以更谨慎的一拍即合,只需要一个机会。机会倒是来了,以他没有料想到的形式,更没想到的是他自己反而是被动的那个。 

  那天他送海生出去,站在门口等他说话。海生不到没钱不会来找他,找他又从来不会主动开口要钱。他在屋里耗了一下午加一个傍晚,用李其放的苹果机打魔兽,把外卖吃到键盘里,李其放终于忍不住把他请出去。他赖在门口哼唧,李其放想起来还没给他钱。他掏出一叠钞票,一张一张的数给他。如果这孩子一定要不劳而获,至少让他看到钱是一张一张挣来的。海生毫无意识的张着手等钱,李其放觉得自己像个兢兢业业的老妈子。 

  拿到钱的海生雀跃起来,给了老妈子一个快乐的拥抱。他连蹦带跳的下楼之后,李其放才看见往上去的楼梯那坐了个人。淹没身体的黑皮外套,短头发,就是脸色有点不对,惨白的,眼下发灰。陈初睁着眼看李其放,然后又笑了一下,对刚才目睹的事表现出自发的理解。 

  “不舒服?”李其放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没,累了。” 

  “别做那么多兼职了。” 

  “嗯,就辞了。” 

  一时没话,李其放靠在门边,点上根烟,咬着吸。陈初坐在那里,一只手摆在膝盖上,另一只手举起来,把大手指放在嘴边咬。李其放发觉他的状态可以用冷静来概括,心有所思的冷静。然后那句话就冒出来了。 

  “多少钱?”“嗯?”“你能给多少钱?”这次轮到李其放转不过弯了,他脑子里飞速的回放了一下两个人先前的接触,然后得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结论:他会有这个判断真是再正常不过。李其放并不想示弱,他靠在门框上,饶有趣味的笑。“你要多少钱?”“8000。”陈初抬头看他,目光亮的坚决。 

  “那就不只一次了。”李其放侧身贴在门上,让开一条道。伸出食指敲了敲门,示意他进来。陈初睁着眼睛看他,眨都不眨。天已经晚了,楼道里小风呼呼的吹,李其放穿的少,举起来的手慢慢的,慢慢的僵化。他快要放下架子走上去揪着他领子拖进屋了,陈初“蹭——”的站起来,转身就往楼下冲出去。 

  他是两级台阶并着往下跑,最后四阶干脆跳下去,转弯的时候乱七八糟的挥了挥手:“晚上还得值班,我走了!” 

  4 

  眼看着添过水点上火就要盖锅蒸熟了,结果锅里不是饭,是只泥鳅。该泥鳅麻利的一蹦就出溜走了,剩下李其放在原地吹风,硬是觉得脑门上一笔一划的出来两个大字:傻瓜。 

  “你丫的,别让我再看见你!” 

  第二天就又看见他了。李其放说话的时候是真的觉得不会再见,因此没有想过后面半句话究竟要干什么,也因此再见到他的时候李其放差点噎着。他跟制作公司新定了几盒名片,赶着用,当天下午就送过来了。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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