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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上)-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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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琴,贵在听“情”。赵静之比之我们南朝的名手,少了些匠气,多了些快意。我早年演奏其实比今日的神韵要好些。现在,技巧上纯熟了,心地却不再单纯。不知道赵静之如何保持心里的明净。其实做皇帝的,技艺上要发展,很困难。因为捧的人多,自己有时也飘飘然。古往今来,多少自命风流的帝王都是如此。
  
  奏完此曲,赵静之看了看大家。表面上是谦逊的笑,实际上,他淡然的眼睛泄漏,他并不在乎听众的想法。我看他那么超脱,不禁对此人生出一份佩服,一份羡慕。
  
  “陛下也善于弹琴,是不是?”北帝笑着问我。
  
  我有些惭愧:“只是爱好。近来政务繁琐,手已经很生。”
  
  王览笑着问我:“陛下,给赵静之赏赐吗?”
  
  我点头,望着赵静之:“你除了弹琴,还爱好什么?”
  
  赵静之懒洋洋的笑笑:“陛下,小臣其实没有爱好。这弹琴是当年娘亲教的。要说爱好,和小人身份不符合。”
  
  我没有想到他在北帝面前也敢如此说话。今次南北会谈,颇见识了一下北方人。只是不知道那个传说中的庸劣太子是不是也一样出人意料。
  
  我还是微笑了,心里知道他喜欢吃东西,可又不便于说出来,只好对北帝说:“朕也不知赐他什么为好,有个不情之请。让赵静之也入席吧。”
 
  此言一出,南方的大臣倒没有什么。北方的大臣大多面露惊异。唯有杜言麟扬起了嘴角。
 
  北帝陷入沉思,还是答应了。一个伶人入君主的宴席,确实出格。但规矩吗,就是给人打破的。只是,要为了值得的人。
 
  赵静之也不顾隐藏在宫廷乐队曲声后的窃窃私语,自顾自的拿了碗酒,一块枣泥糕,盘腿坐在最后一桌旁的空地上。细嚼慢咽吃了起来。王览一直没有说什么,但我发现,他有意无意的仔细打量着赵静之。
 
  “此次会谈,没有机会见到太子,有点遗憾。”王览说,跟着北帝的目光,凝注在赵静之的身上。
  
  北帝笑说:“也是,此次留东宫太子监国了。”人们说,北帝登上皇位,与太子的母亲,也就是今日之皇后有巨大关系。皇后比北帝大上七岁,是北朝最大的家族言氏的女子。言家在北朝是四世三公,皇后之父太师,桃李满天下。与各大家族都有盘根错节的亲属关系。可是最近,北国皇后越发深居简出,似乎已经不再介入权力的中心。
  
  “下一次和会,带着小儿来见识一下也好。”北帝说。杜言麟听了低下头。灌了一大杯酒后,问王览:“我也想着见到华鉴容呢。久闻其名,可无缘碰面。”
  
  “如今华鉴容是荆州刺史,不是京官。”王览解释说,酒杯到了唇边也不喝酒,微笑着添上一句:“下一次,你就会见到他了。”
  
  杜言麟惊喜,而后又轻声说:“殿下,我听说,如今南朝的官员都喜欢外放当差。有这么回事吗?”
 
  他说的是真的。如今,做京官的清贫,大家就争先恐后外放。有人甚至以“家贫”为理由公然请调到外地。王览主政,官员获罪下狱比任何时候都少。可是腐败的蛆虫,却腐蚀着帝国的肌体。不是不知,只是,那么些人贪,你到底拿谁开刀?即使开刀,又有多少威慑力?王览也想过,如北朝一样,高俸养廉。但是,北方的情况又好多少呢?
 
  北帝似乎没有听见我们说话,弹着手指,望着跳着白巾舞的女孩子们。我也吃着葡萄。嘴里甜了,心里却烦恼。只听见王览说:“是啊。可是华刺史的榜样,必定会使全国风气一改。”
  
  杜言麟不以为然:“相王,我相信华刺史不会贪,可是他那么富有。即使不取分文,又怎么会使人服气?”
  
  王览叹息。这时,北帝回头问杜言麟:“言麟,你觉得这酒如何?”

  杜言麟立刻回答:“香淳。只是,酒力不够。”
  
  北帝大笑:“说你少不更事,你还一直不认。这酒看似淡,然而酒的后力无穷。你这样的年纪,性子太急。往往入口就忙着下评语。吉人寡词,你就慢慢的品这酒吧。南方的好酒,我觉得胜过我朝。”
  
  杜言麟说:“记下了。”从此闭口不言。
  
  王览问北帝:“陛下您以为下次南北和谈何时好呢?”
  
  北帝笑着说:“至少三年。不然朕也挑不出毛病来。”
  
  “三年以后,在什么地点呢?”我一直觉得这个问题棘手。但今夜气氛颇佳,我也就直接说了出来。
  
  北帝用手掌拍了拍刚才我搁手的地方:“济南不是很好?”
 
  我感到惊讶。他那么轻易的就答应在我们境内举行会谈?连我祖父都是和北方君王轮流选择自己地盘的城市的呢。如果换了我,是做不到的。
  
  “那有什么关系呢?要知道,如果担心陛下害朕,今天我会出现在济南吗?既然今天不怕,三年以后也不会怕。”北帝说,眼睛犀利,从我的脸上看到王览的面孔。
  
  王览说:“陛下,此话无价,览铭刻于心。”
  
  北帝摇头笑着说:“说的太重了。花好月圆,适合饮酒赏乐,这些沉重的话,不适合你这样的年纪。”
  
  他说完,我跟着他的视线扫视殿内一遍,只有那个赵静之,乐呵呵的在看歌舞。他说自己不关心政治,所言非虚。
  
  过了许多岁月,那济南的歌舞升平夜,我的记忆,却是以赵静之的和乐样子作为收尾的画面的。


二十九 何以止谤 

  我们从济南回到都城,御苑里已经是枫叶独领风骚的时节。枫叶红似火,我和览徘徊其中。
  
  “以前有不得宠的嫔妃红叶题诗。今日,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故事了吧。”我手持一片枫叶,笑着对王览说。
  
  父皇时代,后宫美女充盈,最高时人数达到八千。我登基之后,听从王览的建议,把没有得到过宠幸的女子全部放还,同时朝廷赐予每个人丰厚的金帛。对于宫女,年满二十就允许出宫,再由宫廷采办嫁妆一份。阿松出嫁后,紫兰也离开了。虽然相伴多年有点不舍,但我还是为身边人得到合适的归宿高兴。
 
  王览听了,表情不知是喜是忧。我自顾自拿着红叶,对着太阳遮住眼。这样看世界,有一种感觉,就是所有的幸福都浓缩在我的视野中。人们说,青春少年样样红。那时的我,的确如此天真。
  
  时光匆匆,枫叶凋谢,第二年又红。又过一年。我十六岁了。秋风起时,满山遍野的红叶仿佛是我绚丽的年华。
 
  这一日,我独自在枫树林里召见已故大将关延的女儿齐洁。韦娘也在一旁。齐洁在父亲亡故后主动上书,声言自己立誓独身。愿为宫女,侍奉御前终身。
 
  她跪在我面前,不过二十多岁,容貌清秀,气质干净,还带有一份官家小姐的淡定从容。我觉得人真的是讲缘分的,比如此女,我就一见如故。
  
  “你父亲忠心耿耿,可惜天命不永。朕看你这般出挑容色,为什么立誓不嫁呢?”我问。

  “皇上,奴婢的父亲一生都是为了国家镇守边关。父亲在世奴婢不得不尽到孝道。父亲仙逝,奴婢身为女子不能操刀执笔,也不愿如其他女子一样依附于丈夫。每个人都有秘密,齐洁不嫁也是自己的秘密。皇上要是乐于留下奴婢,父母的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她回答。不知怎么,她说话的口气,我也似曾相识。
  
  “云从龙,风从虎,齐洁你跟着陛下,处处都要留心。”韦娘微笑着说,她显然喜欢这个姑娘。
  
  我也笑了:“既然你要保守秘密,朕就不再问了。只是当今我朝,男女地位相等,怎么你有那种结婚就是依附于人的偏见呢?”
  
  齐洁无言,只是磕了个头。待她退下,韦娘才说:“陛下可知,因为陛下是女子,所以如今天下文章都宣扬男女等同。其实男女怎么可能平等?即使过了千年也不会一样。”
 
  我拉着韦娘的手说:“我心里也知道这个。只是,那姑娘不嫁,也不是这个原因。她毕竟是大家闺秀,虽说名为奴婢,我也该给她留些面子。”
  
  这时,我的内宫总管陆凯过来禀告:“陛下,刑部尚书曹松亭求见。”
  
  曹松亭,三朝元老,年过古稀。主持刑部数十年,性格刚正。只是晚年罹患眼疾,刑部的事务,近年实际上已经为年轻的侍郎蒋源所代替。他单独求见我,也算新鲜事。
 
  我用双手搀扶起他来,但瘦骨嶙峋的老人执拗的跪在地上:“陛下,臣今天说的话,只能跪着说。”
  
  我知道他的脾性,他年轻时就常直谏,惹得我祖父不悦。如果他和太师何规一般中庸平和,早就可以与何规平起平坐了。我也不勉强他。韦娘和陆凯等识趣的退出老远。
  
  “曹尚书,朕看你的气色好了一些。相王赐下的汤药可见效了?”
  
  曹松亭黑着脸:“陛下,汤药只能缓解。臣自知已病入膏肓,恐怕此次是最后一次面圣。有些话臣不吐不快。臣不说,陛下恐怕也无从知道。”
  
  我点头:“有话,但说无妨。”
 
  曹松亭跪直了,说:“臣这些年为疾患所苦,形同废人。之所以还挂着尚书的职位。是体会陛下历练蒋源的苦心。朝廷官员新旧要平衡。如今,蒋侍郎已可以独当一面。陛下可否准予臣辞去此职?”
  
  我恳切的回答:“朕也明白老大人的心。君臣心意相通,是社稷之福。既然大人这样说,朕就准了。即日,我会将蒋源升任为尚书,曹大人可算后继有人。”
  
  曹松亭的混浊的眼睛留出了几滴眼泪。我知道,他已经几乎失明了。他继续说:“此外,臣想提醒陛下一件事。如今天下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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