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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滴滴-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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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的右眼永久性失明,可是精神状态稳定了许多,大概半个多月后便被家人接出院了。听袁霏说,老大因为右眼的失明导致左眼视力急剧下降,原本医院方面提倡手术,却被老大拒绝了。理由是:他除非亲耳听到捐赠者答应捐赠眼角膜,否则,就算有同意书也绝不接受。 
这样的要求形同拒绝手术…… 
后来,老大并没有回学校上课,很快便办理了休学手续,和家人办理了出国移民,去了德国。 
关于三零八寝室连续杀人案似乎便这样沉寂了,最后一个被害人徐平的尸体在他「失踪」十天后在校长室外被发现,恐怖的死状又一次令校园内外一阵恐慌,凶手及动机依然不明。 

毫无进展的调查又坚持了一个多月,明显陷入死结当中,对于我和袁霏的调查也无疾而终,留下了一个又一个问号后,调查小组最终解体,这个案件沉入水底。 
如果中国也有一本X档案,我相信我们三零八寝室发生的一切也会被记录其中。 
我住院两个多月后,终于可以正常行走,袁霏兴奋的抱着我在病房转圈,结果被护士姐骂得狗血淋头。 
真是轻松又开心的两个多月,因为我再也不必担心黑夜中那个模糊的黑影,再也不必害怕那个如同附骨之蛆的「滴答」水声。每个夜晚我都睡得酣甜快意,没有一次被梦魇惊醒。每天我都是微笑着迎来晨曦,微笑着送走夕阳,护士小姐很好奇我为何天天笑个不停,到底有什么事这么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呢?如果你一直在一片一望无垠的沙漠中艰难前行,干涩的饥渴已经让你连眼泪都无法淌出,最后的力气已经不足以支撑你再多走一步时,你忽然看到了一片广阔的绿洲,不是临死前的海市蜃楼,而是真真切切的天堂!那时你会怎么样? 
笑,已经是表达你心中狂喜的最含蓄表现。 
此刻的我,正哼着小曲飞快地收拾行囊,因为明天我就可以出院了。已经落了不少功课的我,怀着既兴奋又扫兴的心情准备结束米虫式的生活,回到现实世界之中。 
「对了,临走前我一定要多买几包楼底小卖部的青豆,在别的地方没见卖过,特好吃!」 
「喂喂喂,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吃零食?而且豆子吃多了会放屁~」 
「去你的!」我冲袁霏笑骂道:「快去买!」 
「凭什么我去?」袁霏一脸不满。 
「因为要你掏钱嘛!」我回答的干净利落。 
「凭什么啊~」袁霏还是装腔作势地直嚷嚷。 
「乖~~听话~~」我摸摸他的头,掂起脚尖轻轻地用唇碰了碰他的脸颊,然后急忙跳开,心慌意乱地说:「好了!给你奖励了!快去快回!」 
袁霏摸摸脸颊,傻乎乎的笑了笑,美滋滋地走了出去。我则在他走后两颊滚烫,心跳加剧,害我不得不用手拚命呼扇。 
「萧雨啊萧雨,你的脸皮越来越厚了!」我用手拍了拍嘴巴,小示惩戒:「以后不许再做这么难为情的事!」 
「惩罚」完毕,我便再度开始哼着小曲收拾东西。 
突然。一个微乎其微却异常清晰的声音飘入耳中: 
「滴答」 
我手中的CD当场摔到地上,像被蓦然丢入极度的寒水之中,整个人连同心脏一并冻结。 
怎么会…… 
不是结束了吗?怎么可能…… 
是幻听……幻听…… 
「滴答」 
熟悉的毛骨悚然感来到了我的身后,我听到了牙关打颤的声音。 
「为什么……」我用前所未有的绝望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还是没有结束吗……这几个月以来的幸福只是临死前的假象吗……? 
这是他折磨我的最后一种手段吗?那他到达目的了,因为当在他再一次出现在我身旁时,所有的甜蜜幸福都顷刻间粉碎…… 
我绝望了,彻底绝望。 
「都还给你了……为什么还不走……」泪水顺着脸颊流到我颤抖的唇上:「我还是……跑不了吗……」 
空气中飘起了一股似有似无的异味,渐渐浓重,那是……福马林的味道。 
一只类似于「手」的东西缓慢地插入我的发间,我全身的毛孔都在颤抖着,头皮阵阵发麻。那种前所未有的触感令我直观地感觉到,触摸我的,绝不是一个属于人类世界的东西。而它还在慢慢的划过我的头发…… 
「滴答」 
「你是恶魔吗……」我哽咽着。 
如果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有今天,又何些让我以为一切都已结束?在我开始享受平凡人生的幸福时,却又一次粉碎了它。 
这样玩弄人心的,只有魔鬼。 
「滴答」 
他似乎在赏玩一般恶意地穿插在我发间,我能感觉到头发一根根地划过他的「手指」,明明害怕得恨不得拔腿而逃,却好似脚底生根一般动弹不得。然后,那股毛骨悚然的寒意抚向了我的耳垂。 
我再也忍耐不住,两腿一软瘫倒在地,紧紧地抱着头颅,低低地抽噎着:「不要再折磨我了……放过我或者杀了我……我受不了了……我会疯的……」 
「滴答」 
不知是不是太过害怕的缘故,我的心跳开始不规则起来,很快便被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压迫得眼前一阵昏黑。恍惚间,我好像站了起来,背后的「手」开始推着我往前走去,我木讷的顺从了。 
这一次会去哪里?还是天台吗? 
可是不论去哪里,我都只有服从不是吗……? 
我呆滞地走着,一路上有不少熟识的人向我打招呼,他们担忧地问我是不是不舒服,为何脸色这么难看。我冲他们露了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继续被他们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走向不知名的前方。 
盲目地走到了一个我从未去过的地方,更不知自己身处在医院的何方。然后,他让我停在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前,门,轻轻地打开了。 
我呆看着满屋子的标本,双头婴、畸形儿、未发育完全的小婴儿、整颗头颅、胳膊、大腿……如果这里不是医院,如果不是曾在学校见过类似的标本室,我想一般人都会在这种时刻失声尖叫。 
背后的「手」推着我继续向前,我呆呆的顺着他的力道穿过一排排犹如异形世界的标本柜,终于停到了其中一间标本柜前。我慢慢地抬起头,目光停留在倒楼第二阶上那个泡在橙黄|色福马林中的一只胳膊…… 
「滴答」 
我的眼泪也随着这个滴落的声音而坠落了下来。 
「他们……真是畜生……」我咬紧了牙关,双拳紧握。 
怪不得……明明无形的孙乐,却可以让我感觉到「手」的存在……怪不得每一次「手」的出现,都弥漫着一股福马林的味道……原来孙乐依然没有拿回完整的身体……他的某个部位依然在人世间受苦…… 
「滴答」 
别哭了……孙乐……别哭了…… 
「滴答」 
别哭…… 
我掂起脚尖,用尽力气才抱住那个不小的标本瓶,紧紧地将它搂在怀里,生怕自己微颤的双手会将它打破,粉碎孙乐最后一丝无法释怀的执念。 
「滴答」 
「什么人在这里?」 
我急忙回头,一个眼熟的白衣男子站在门口,看到我时同样一愣,然后才犹豫地问了一句:「你是……萧雨?」 
我恍然大悟。是他,小灿的爸爸…… 
「伯父……」 
我无法用正常的语调去向好朋友的父亲打招呼,因为他的自私,导致了所有悲剧的发生。 
「你在这里做什么?」金伯父见到是我,警戒的表情松懈了下来,和颜悦色地说:「抱着那个东西干什么?快放下,这里不许外人进入的。」 
见他亲昵地向我招手,我的心一阵刺痛。 
「伯父……你知道这条胳膊是谁的吗……?」 
金伯父神情一愣,随即笑道:「这里的标本一般都是从尸体上取下的。至于到底是谁的我倒真不清楚,反正,不会是从活人身上拽下来的。」 
「不……这是从一个活人身上取下来的……」我对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什么?」 
「是从一个叫孙乐的大学生身上取下的……」 
金伯父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一脸的困惑。我苦笑不已,原来,你连那人的姓名都没记住便粉碎了他的命运,剥夺了他生存的权利…… 
「我提醒你一下吧……他叫孙乐,是豫北大学的学生。去年的暑假,他跳楼自杀,从七楼摔下来,被送往这家医院救治……」 
小灿的爸爸怔了半晌后,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 
「想不起来了吗?那是小灿急需肾脏的那个暑假,你不会忘记吧?一个从七楼跳下来的大学生,肾脏配型与小灿吻合,所以。你对身为院长的父亲说:『爸,小灿不能再等了……』」 
「住口!」金伯父惊恐地看着我,难以置信地后退了几步: 
「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是啊……为什么我会知道……」我的眼前一阵模糊,喉间闭塞:「你还记得小灿是怎么死的吗?伯父,世界上真的有报应……」 
金伯父惊愕地看着我。木讷地摇着头:「不是的……小灿的肾脏是别人捐赠的……他的死亡是……是……」 
他无法说下去。因为我知道,那块违反地心引力的玻璃刺穿的,正是小灿接受移植的肾脏。 
「伯父,你想知道我们三零八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觉得此刻的自己是一个恶魔,在慢慢侵蚀着一个父亲的良知:「那里遇害的五个人,都在去年的暑假接受过不同程度的手术。每个人都拿走了属于孙乐的一部分,所以,孙乐一个、一个、又一个的要了回来……」 
「你闭嘴!」小灿的爸爸发疯般冲我狂吼:「萧雨!你应该去精神科检查一下!你说的是一个死人!一个死人什么都做不了!」 
「人,确实会死。可是,恨却会留下来……」 
我苦涩地说道:「你没有一丝的自责吗?为了你的儿子剥夺走另一个人的生存权利,你的良知从没有谴责过你吗?为什么?就因为孙乐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儿,没有人会去追查他的死因,所以你就成了他的主宰?你有没有想过他在临死前的挣扎?他是怀着怎样的恨意看着自己被人谋杀?是怎样看着你们拿刀将他一点点肢解,用他的生命去换取金钱?如果你是孙乐,你会对这个世界怀有怎样的仇恨?你不想报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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