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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壁记 陈登科-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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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的做法看不惯,但坚信毛主席讲的一定是真理。大概象安东、昔憬那样的老同志是该洗一次热水澡了。
  写完信,封好,丢进邮筒,她就赶到剧场去化妆了。那天,她扮演《沙家浜》里的阿庆嫂,何亮演指导员郭建光。一感到后台那股特有的气息,就象战士听到冲锋号,工人听到了马达转动,秦斐也马上感到战斗的号召,尤其是文化大革命中演样板戏,更不敢怠慢。
  何亮已化好了妆,看到秦斐,便道:“秦斐,现在新改的《沙家浜》,郭建光是一号人物了。”
  秦斐只顾化妆,没有答理。
  何亮笑眯眯地说道:“你有意见吗?……不过,我倒觉得郭建光的戏一直没有卷在矛盾里,还不如原来的剧本。观众还是欢喜看阿庆嫂嘛……所以,我还是你的配角,你还是头牌……”
  秦斐看看表,没有时间和他搭讪了,匆匆走进更衣室,关门的时候,听到有人议论:
  “看她,美的!”
  “哼!文艺黑线的宠儿!”
  还没有等她弄清怎么一回事,一抬头不由大吃一惊。原来,已经有另外一个女演员化好了阿庆嫂的妆,正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看见秦斐,连招呼也不打,昂着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秦斐的脑子,轰了一下,闭上了眼,顿时觉得头昏目眩。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经过这种突如其来的头昏目眩了。好不容易使自己冷静下来,她跑出服装室,问何亮:“这……这是怎么回事?”
  何亮也吃了一惊:“这……我不和你搭档,简直连台步都不会走了!”他生气地拉着秦斐,要找文革委员会的主任问个究竟。可是还没有走,一伙杂七杂八的人来到后台,在墙上刷了几条大标语:
  “秦斐的伪装必须剥去!”
  “秦斐是地地道道的美女蛇!”
  顿时天昏地转,秦斐眼前金星直冒。她踉跄了一下,昏倒在何亮的肩上。
  等她醒来的时候,大标语,漫画,已经贴满了后台的每一个角落。
  何亮扶着秦斐,秦斐连忙推开他的手,拚命使自己镇静,内心还在责备自己的脆弱:“唉!我刚才不还在安慰昔憬么!”她噙住已汪到眼眶边的泪水,强作笑容:“老何……!我没什么!”
  何亮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我们是老朋友了,我还不了解你?……群众运动嘛……”
  前台,开幕的锣声响了。乐队奏起了前奏曲。这乐曲对秦斐来说,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她呆呆地靠在柱子上,望着匆匆走来走去的舞台监督,演员,化妆员……没有一个人和她讲话。秦斐一下子变得不存在了,但她又确实存在,满墙都是秦斐的名字,还打着红叉叉。
  她失魂落魄,如痴如呆地走下了后台,走出了剧场,连脸上的油彩也没有抹去。
  路上的行人认得她的,悄悄议论。
  “这不是秦斐吗?”
  “你看她多辛苦,连油彩都没有擦……”
  “大概又要去赶另一场演出了……”
  秦斐什么也没听见,回到宿舍,灯也不开就扑到床上痛哭起来。眼泪和油彩,把一个洁白的枕头套染得污七八糟。
  第二天一早,秦斐醒过来,看见这么一个枕头套,又想哭又想笑。“唉!你呀,连这么一点冲击都受不了!”她凝望着端端正正挂在墙上的毛主席像,默默地叨念:“毛主席呀毛主席,没有您老人家,哪有我秦斐的翻身。您教导我们: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绘画绣花,哪能文质彬彬?……我决不责怪同志们。我有错。就一定认认真真检讨。”
  她打起精神,照样到剧团去上班。路上,看到安东正被一群造反派拉着游街,头上戴着高帽子,脸上却挂着一丝若无其事的微笑。安东也看见了秦斐,还调皮地朝她眨眨眼。这确是一种鼓舞,秦斐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一跨进剧团,她已不象昨晚上那样惊惶,虽然铺天盖地都是贴她的大字报。她竭力使自己镇定自若,走进了文革委员会的办公室。
  文革委员会的主任是市文化局的副局长,一天到晚就象没有睡足觉,上眼皮下眼皮粘在一起,那几天更是眼球里布满了血丝。他看见秦斐进来,习惯地伸出手,但顿时,尴尬地缩了回去:“你找我……?”
  秦斐诚恳地说着一路上准备好了的话:“我欢迎同志们对我的冲击,决无半句怨言。希望领导上帮助我认识自己的错误,我准备写对自己的批判和检查……”
  那个副局长没有等她把话全部讲完,便急匆匆地想走:“秦斐同志……不!秦斐,我……我有事……你找何亮同志,他……他现在是文革委员会的副主任!”看见秦斐惊异的样子,他马上补充了一句,“这是昨天夜里定的……”
  秦斐吁了口气:“何亮?!阿弥陀佛……”
  白天见不到何亮的影子;晚上,他又要演出。秦斐几次想拉住他讲几句,可都插不上嘴。他现在成了大忙人。不过,何亮看秦斐那双期待的眼睛,不象别人不理不睬,还总是含蓄地示个眼色,意思是:“稍等等,我还会不理你吗?老朋友嘛!”
  秦斐总算得了点鼓励。
  可是,这一天,戏开场不久,大厅里闹起来了,一群观众哇哇嚷着:
  “退票!退票!”
  “我们要看秦斐的阿庆嫂……”
  “你们海报上不还是写着秦斐的名字嘛……”
  这一闹,后台也乱了起来。
  那个正在台上的阿庆嫂哭着跑到了后台来。何亮也气鼓鼓地叫道:“这是拆台嘛!”也不知道他在讲谁拆台,反正幕前幕后一片嚷嚷。后来发展到激烈的辩论:
  “秦斐是黑帮。”
  “胡扯!我们不是阿斗……”
  “她有问题。……”
  “有问题?什么问题,摆事实讲道理……”
  “你们看大字报……”
  “呔!这种大字报,除了血口喷人还是血口喷人!还亏是你们有文化的人写的呢……”
  “不行!退票!退票!”
  “不退票,把剧团给砸了……”
  秦斐蜷缩在天幕的后面,吓昏了……
  后台有些人在讲:“这帮流氓肯定是秦斐邀来保她自己的,不要脸!”
  一听这话,秦斐揭开天幕冲到台上,用几乎哭的声音,朝台下黑压压的观众喊道:
  “同志们……我求求你们!……我……不能演出!我在接受群众的批判……”她慌乱地朝下面摆着手,“我求求你们……也谢谢你们……”
  雪亮的灯光照着她晶莹的含着眼泪的大眼睛。
  台下的一群观众看见秦斐出来了,顿时欢呼起来:“秦斐!你唱一段,我们便算数!”
  “秦斐!唱呀!唱呀!”
  “怕什么!大胆地唱……”
  又有一部分人吹着惚哨,朝秦斐吐着唾沫。
  “快滚下去!”
  “谁要你这骚娘儿上来……”
  “嘘……”
  秦斐站在台上,脑子里嗡嗡响。她的所有的神经都麻木了,象白痴一样站着,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她听见两种不同的喊声愈来愈大,后来发展成为互相的咒骂,再后来是椅子劈劈啪啪折断的声音,双方竟打起架来。天幕和大幕都撕毁了,台上台下,一片惊恐的叫喊……
  从这件事以后,对秦斐的革命行动逐步升级了,她甚至成了挑动群众斗群众的罪魁祸首。
  批斗、游街、抄家……,秦斐都经历过了,每一种革命行动的第一次,都是使她胆战心惊的,但以后也处之坦然了。她每天都挂着一块五、六斤重的木牌,低着头站在刺骨的寒风里。第一次,她感到羞耻,甚至想一头撞在墙上死了拉倒,但后来竟会主动地把牌子套在颈子上。……有时,她突然产生了一瞬间的想法:我秦斐在旧社会还没有受到这样的侮辱呢!但一转眼,就会痛苦地谴责自己思想的犯罪,连忙嘴里叨念着毛主席的语录:“我们应当相信群众,我们应当相信党……”于是,感到了一种安慰。宿舍里的箱箱柜柜,已经被戴着红袖章的什么造反派搜罗得干干净净,连一张小纸片都没有留下。……她反而舒了口气:“这下好了,总能证明我秦斐是好同志了。”所以,头几天,每到晚上回来一看这空落落的屋子,秦斐就感到难言的苦恼;每夜枕头都是湿的,而后来反而宽慰了,让他们检查吧!我的日记,昔憬和孩子们朋友们的信,哪一页不都流露出对党和社会主义的热爱。……
  这毕竟是革命!是无产阶级专政下的革命!是共产党和国民党斗争的继续——文化大革命的一些政治概念,秦斐背得烂熟。她以一种宗教徒似的虔诚,拚命在自己灵魂深处挖“污泥蚀水”,一点一滴都写在思想汇报上。她拚命地劳动,打扫剧场,打扫厕所,最脏最累的活都干……,一直干到精疲力尽,倒在床上。她合起眼皮时,还留着一丝笑容:“明天,总能对我做出正确的结论了……”
  然而,明天还象昨天一样,她一早起来依旧挂起牌子,站在寒风里请过罪,又重复着和头一天一样的笨重的劳动,重复着和头一天一样的思想活动及企望。
  有一天,她正爬在剧场的十来米的灯光架上,擦着聚光灯的玻璃,一截高压线的胶皮脱落了,一个念头闪电一样在她的脑际掠过,只要一只手这么一抓,另一只手拉住钢梁半秒钟,就什么都完了。……但她马上又为自己这个死有余辜的念头感到犯了罪似的沉重,禁不住惊叫了一声。
  何亮正好从下面走过,看见秦斐爬得那么高,便把她喊了下来。秦斐最近已不大愿意看见何亮,但何亮每次看见她总很客气,和别人对她的态度不一样。
  “哪个把你支派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工作的?岂有此理!”何亮掸掸秦斐身上的灰生,“唉!秦斐,看见你这样,我很难受……”
  秦斐以为何亮看穿了她的心思,脸色苍白,呐纳地说:“你现在代表组织了。我……我不能隐瞒你,刚才……我有一个危险的念头,唉……这简直是错上加错,是自绝于党和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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