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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天之眼-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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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明看着那乞丐的半架眼镜,好生奇怪。

  “易明,我是李畋。别出声,一直往前走,到第二个路口左转,我们到那儿碰头。”李畋压低了声音。

  易明吃了一惊,若非李畋叮嘱,定然会叫出声来。他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实在无法同儒雅的李畋先生联系在一起。这无疑证实了他的猜测—李先生出事了。

  一条废弃的小巷,几处残破的院落,繁华拐角处的一小片荒凉。

  易明驻足,看着随后而至的李畋急切地问:“李先生,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言难尽,以后我慢慢告诉你。先说说你怎么在贵阳?”

  “阿雅让我来看看您。我是专门来贵阳看您的。”

  “阿雅还好吧?”

  “阿雅怀孕了,六个月了,要不她就跟我一块儿来了。”

  “好啊好啊!易明,恭喜你啊,就要做爸爸了。”

  “还不是多亏了先生。如果不是先生救了阿雅,哪有我们的今天?”

  李畋笑笑,连忙摆手:“可别这么说。”

  “先生,您怎么这副样子?快点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吧,不然会急死我的。对了,今天早晨我看到你家对面茶肆里有人跟踪李夫人……”

  “易明,我的确是遇到一个大麻烦。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准备跟你去岜沙,到岜沙我告诉你。”

  “先生要去岜沙,太好了!什么时候走?”

  “你住在什么地方?”李畋反问。

  “鸿福客栈,一家大车店。”

  “你就在鸿福客栈等我,哪儿都别去,我随时都可能去找你。”李畋说道。

  “行,我现在就回去。一步不离开大车店。”易明答应。

  漱石斋。孙固换了一身出门的行头,夹着一把雨伞从后院进入门店:“虎子,我要出趟门。你也别干了,把板儿上了,早点打烊。你去到布店给李先生买两套衣服,然后再去眼镜店买一副眼镜。快去快回。”

  “眼镜也是给李先生的?衣服好说,眼镜是有度数的。”

  孙固略一沉思:“眼镜你多拿几副,回来让李先生自己选,用不上的再退回去。就到拐角王老板那儿拿,就说我说的。”

  小虎子应道:“好嘞!”

  晚上,雨犹未住。

  漱石斋内宅的一间厢房里,烛光微黄。

  沐浴穿戴一新的李畋恢复了往日儒雅的风姿。

  孙固坐在李畋对面,两人中间是一张八仙桌。孙固将一摞银圆放在桌上:“李先生,这些钱是给你准备的盘缠,这东西比国币好用。我已经和夫人见过面了,一切都安排好了,夫人和孩子的事你就放心吧!明天小鸣谦上学堂的时候,直接就让人将他们母子接走。我的堂弟就在达德学校任职,是个*得住的人,所有的细节都想好了,可保万无一失。”

  李畋取钱放进衣服里:“孙先生,客气话我也不说了。还得有劳您给我买一匹好马,脚力要健。”

  “行,你什么时候用?”孙固很爽快地答应。

  “等明天静如母子安全离开贵阳之后我也得走了。”李畋的语气多少有些忧伤。

  “行,来得及。明天我去安排夫人和孩子的事,一早就让小虎子去买马。”

  茶肆。

  渡边一郎和老倭瓜在喝功夫茶。现在的茶肆看起来已经蛮像那么回事儿了。两排八仙桌,每桌都围有四条板凳。长长的七星灶,大大的风箱。

  “社主,咱们下这么大功夫有用吗?”老倭瓜看着店面里新添置的家什,不免有几分疑惑。

  渡边一郎则透过木格窗看着巷子过面的门楼,门楼关着,寂静如常。渡边一郎品茶:“有用没用都得做。石门坎山木那边还没有消息吧?”

  老倭瓜说:“没有。也不知道那姓李的能跑到哪儿去!”

  “不管他跑到哪儿,他都会回到这儿。这里有他的妻子和儿子。中国不是有句老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嘛。对面的宅院就是李畋的庙,只要他活着,早晚会到这个地方来!那所宅院有没有后门?”

  “没有。这是一座死宅,除了这个门楼,其他三个方向都有人家。”

  “要把所有和这所宅院相邻的院落全部租下来,不要心疼钱。”

  老倭瓜一脸得意:“社主,这事不劳社主吩咐,我已经办妥了。现在,对门的母子二人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了。”

  渡边一郎显然十分欣慰:“这事儿办得漂亮,我不会亏待你的。”

  老倭瓜为渡边一郎斟茶:“谢社主。不过,我们为什么不把他们抓起来?抓了那女人和她的崽子,还怕那姓李的不肯交换?”

  “猪脑子!一旦打草惊蛇,你知道那姓李的会做什么?在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之前,我们只有守株待兔。抓他们还不容易?他们现在就是活动的鱼饵,只有让鱼儿感觉到安全,它才能毫无防备地上钩。”

  老倭瓜伸出大拇指,谄媚地笑。

  1938年6月4日,清晨,依然飘着细雨。

  木门打开。

  沈静如和往常一样,牵着儿子小鸣谦的手走出家门。沈静如穿一件碎花旗袍,小鸣谦肩上依然背着那个硕大的书包。只不过书包里已经不是平日的课本作业之类,而是必须要带走的一些细软和几本珍本古籍—其中就有那本《啸亭杂录》。和往日不同的是,这天,沈静如撑了一把油纸伞—鲜红鲜红的,像一朵花儿盛开在雨巷里。

  黑衣人像一条甩不掉的影子。

  沈静如带着小鸣谦不紧不慢地走。

  黑衣人若即若离地跟。

  达德学校门口。

  络绎而至的学生,间或有家长相陪。

  沈静如和小鸣谦迈上学校门前的石阶。

  黑衣人闪在壁角处,若无其事地看。

  一个络腮胡子挨挨擦擦过来,刚好挡住黑衣人的视线:“劳驾,借个火。”络腮胡子叼着一个大烟斗。

  “没有!”黑衣人往一边闪,眼睛在追寻自己的目标。

  络腮胡子拦在面前:“兄弟,别像个娘儿们似的。你嘴上叼的是什么?”

  黑衣人嘴巴上恰巧含着一截烟屁股。黑衣人恼怒地将烟屁股递给络腮胡子:“给!”然后绕过面前那具略显庞大的躯体。还好,那朵红伞还在,伞下是一身碎花旗袍。

  小鸣谦回头,向那朵红伞摆手:“妈妈再见!”

  那朵红伞在贵阳街头行走。

  先后逛了三家布店两家裁缝店四家首饰脂粉店。

  黑衣人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那朵红伞停下,转身,伞歪举在一旁,一张陌生的女人脸,冲黑衣人嚷:“你这人好没道理,你一路盯着我干什么?”

  与此同时,沈静如带着小鸣谦乘一顶蓝呢小轿出现在贵阳城的北门口。

  一辆带篷马车早就等在城外。

  沈静如母子二人下轿上车。

  雨中,马车飞驰而去。

  孙固顶着一身雨星子回到漱石斋。

  漱石斋门外拴着一匹白马,浑身似雪,没有一根杂毛。小虎子在喂马饮水。

  孙固径直奔向内宅。

  李畋正站在檐下张望,看到孙固便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夫人和孩子已经平安离开贵阳。”孙固跳到檐下避雨。

  李畋很江湖地抱双拳一拱:“孙先生,我也要走了。”说罢便急冲冲地往外走。

  孙固也不说话,只是跟在李畋身后一同从内宅穿越到门店,一直到漱石斋门外。

  李畋解开缰绳,翻身上马。

  “李先生,保重!”孙固叮嘱道。

  李畋回首,郑重地点点头,然后纵马直奔鸿福客栈。

  鸿福客栈是一家简陋的车马站,前院住人,后院停车,还有专门的牲口棚。是专门为长途跋涉的车夫、马夫中途打尖所设。最大的特点是方便而且便宜。

  李畋在客房找到易明时,易明正躺在足以睡下十几条汉子的大通铺上睡觉,怀里抱着他的火枪。

  “醒醒!易明……”李畋轻轻拍打易明的腿。

  易明一骨碌爬起来。其实,他并没有睡着。大白天的,别的住客都去忙活各自的生意,剩下他自己,一个人无所事事,外面又下着雨,只好躺在铺上假睡。“先生,你可算来了!都急死我了。”易明说。

  “收拾一下,我们马上走!”李畋说。

  “没什么收拾的。”易明说。

  “你的枪和你的头太扎眼了。把枪包起来,再弄一顶斗笠戴上。”

  “这简单。包袱是现成的,斗笠客栈里就有。”易明说罢,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果然就戴了顶斗笠进来。用包袱裹了火枪,问李畋:“怎么样?”

  李畋挥手:“走!”

  二人出了鸿福客栈。

  一红一白两匹马在雨中急驰而去。

  黑衣人气喘吁吁地跑到茶肆,咣当一声,把门撞得山响。

  老倭瓜吓了一跳。

  黑衣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告诉社主,目标跑了!”

  老倭瓜掩上门:“怎么回事?”

  黑衣人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老倭瓜急急忙忙往楼上跑。不多一会儿,渡边一郎和老倭瓜一同下来。

  渡边一郎对黑衣人说:“再说一遍,不要落下任何细节。”

  听完黑衣人的话,渡边一郎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我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老倭瓜和黑衣人错愕地看着渡边一郎。

  “你们还记得那个乡下人吗?是我让你们放走的。那个人的打扮很奇怪,发式很像我们古代的武士,还背着一支火枪。”

  老倭瓜和黑衣人依然一脸茫然。

  渡边一郎一掌拍在老倭瓜头上:“笨蛋!岜沙!那是个岜沙人!李畋曾经救过一个岜沙姑娘。”

  老倭瓜好像被一巴掌打醒:“对呀!***,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

  “这么说,李畋肯定没死。不仅没死,而且安全地回到贵阳和他老婆见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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