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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郎君-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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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柳清云还想说什么,但侧耳听到风中有动静后,不想让妻子更为难堪,忍气吞声,缄口不语,只是跳下马来,扶起一直坐在地上,伤心欲绝地凝望着耶律洪的温倩。
不多时,纷乱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除却大宋方面追来的人马,对面的山坡上竟然现出无数剑拔弩张的辽军。
柳清云无言地解下外氅把妻子罩住,护在怀里,遮去她的面目,不欲在众人面前与耶律洪清算旧帐。
〃要杀了我吗?杀人也好,掳掠也好,凡事要讲求证据,不然柳大人是想让辽宋提前开战?〃
耶律洪冷冷地笑着,丝毫不把性命放在眼里的样子,竟然也没有立刻逃逸回辽军的阵容里去。
〃滚!〃
再让他说下去,那张嘴还不知道会说出多难听的话来,感觉到妻子在怀里瑟然发抖,本来擒向他的手转而劈断了一棵古树。再被他挑拨下去,柳清云也没把握还能再控制住自己的怒火。
〃呵,后会有期,尊夫人还请看好了,别让她再跟着野汉子跑。〃
耶律洪一笑,头也不回地跳上马,催马一溜小跑地向对面山坡跑去。
目光一直死死盯住一点的温倩这才像是被牵动了线的木偶一样回神,咬着惨白的唇看着那鲜红的背影。
这少年,到底是人?还是恶鬼?
他竟然能这般完美地做出温柔多情的假像,到头来却又对她不屑一顾,径自离去。
他让她萌发了幻想,却更残忍地将她意欲飞翔的翅膀撕碎。
不,就算丈夫相信她的清白,但经此一事,她的名节尽毁,悠悠众口会把这丑事传得何等难堪?茫然的目光回望,丈夫身后的将士表情各异:鄙夷者有之,不屑者有之,同情者有之,种种暧昧难明的目光几乎将她焚毁。
是,那邪恶的少年是故意的,恶意玩弄的背后本意也许不过出自妒忌,想让她成为柳家的下堂妇。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会得到这样的对待?
交出了心的结果竟然换来用血也洗不尽的羞辱与折难,更难堪的,竟然是败在一个男人手里。
她爱上的人,爱上的是她的丈夫。
这是怎样的捉弄?
她都是虔诚奉献出的心意——对丈夫温柔的忍让与忍耐的付出,得到的是疏淡有礼的体贴与尊敬,那个丈夫的爱意永远隐藏在责任之下,她看不见,摸不清;为这勾动自己所有情愫的少年燃烧,赤诚如火的心奉上了,却是被狠狠地抛弃,甚至当着众人面前将她一片心意践踏。
她并不是贪心的人啊,只是那么小,那么小的一个心愿而已。却为什么总也找不到相契的人呢?
没有比得到希望再陷入绝望更痛苦的事。
被遗弃的爱,足以让一个温和柔顺的女子化身为罗刹。哪怕是用上了性命,她也要报这遗弃之仇。
温倩盯着那一次也没有回顾的火红色背影,目光从绝望渐渐变得怨恨。
耶律洪!
他,太小看她了。
嘴角泛起了一丝冷冷的微笑,温倩优雅地回转身,面对众人,脸上的笑容圣洁而美丽,退后一步,对丈夫盈盈一拜,轻声道:〃相公,我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妾身的清白,以死明证。〃
一扬手,早备下的一根乌黑的绣花针笔直地刺入了心房。柳清云发觉不对时想阻止她的手晚了一步,迅速晕出的黑血染上怀中绣帕,痴洒斑斑血泪,绣蝶永远成为锦帕上艳丽的蝶尸。
〃该死的女人!〃
耶律洪听到身后有惊呼声发起时,回头正好看到温倩慢慢倒到丈夫怀里的身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他立刻奔回,从怀里掏出一颗紫红色丹药送入那苍白的唇中,却已是回天乏术。
转爱为恨的可怕,竟是叫人不惜放弃生命也要报复。
耶律洪怔怔地看着这个几天前还叫他〃红弟〃的温柔女子,僵冷的面上带了一个恬静的笑,竟然是无比的讥讽,突然明白了她最后一举的深意。
她若活着,错的人在她,必将无颜面对丈夫与家中父老;她若死了,柳清云却一定会深深自责平常自己对她不够关切,同时……更厌恶他。
这是她最后的报复!
——对他而言也是最恶毒的报复!
狂怒的耶律洪几乎没想扬着她的耳光把她扇醒。
〃不准你再动她!〃
臂上一痛,却是眼睁睁看着妻子气绝身亡的柳清云一把拽开了他的手,不允许他再践踏亡妻的遗容。被握住的手劲大得几乎可以让他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沈冷的声调一字字地问道:〃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什么?〃只有这样,他才肯握住他的手罢!
耶律洪痛得面色苍白,嘴角却慢慢绽出一丝苦涩中带着幸福的笑意,轻声道:
〃我要你就算恨我,也要恨上——一辈子。〃
第四章
时光荏苒,两年岁月弹指即过。
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城守夫人私奔一事,现在也已自饭馆酒肆的闲谈中消失。
辽与大宋这两年来过得倒还平静,辽国的大王子耶律阮到底还是在一次兵变中推翻了摄政王叔的统治,新旧更替使得大辽国内动荡,这才无暇与外纷争。
不过,随着新王政权的逐步巩固,辽国再次蠢蠢欲动,边界峰烟再起。宋征民夫十万,授帅印予柳老将军二子柳逸轩,挥师北上,外御强敌。
临出发前夜,京城内处处低唱着离别的愁曲。
新婚的小妻子拉着丈夫的手,折下江岸边的青青柳枝插到他的帽上、襟边,多少孤灯挑尽未成眠。
柳将军府的后院里也不能免俗地摆了一桌家宴,三巡已过,将酩酊的柳老将军送回房后,面对面坐着的柳家两兄弟这才能好好地说说话。
柳清云看着少年得志,踌躇满志的弟弟,无言地替他多倒了一杯酒。
〃大哥,可惜今天三弟不在,不然我们叉可以听他吟诗了,什么『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之类的。〃
对着夜空圆满的明月,微带酒意的柳逸轩有点可惜远在南方的弟弟不能回来与家人团聚,〃不过……爹还是不想看到他的脸吧。〃
长相与性格都酷似母亲的柳儒生,五岁就被送到武夷山跟神医杜子房学医,自从母亲出走后,就再也没被接回来。
倒是柳清云与柳逸轩会时不时上山看他,兄弟三人的感情十分融洽。
〃嗯。〃
面对着话多起来的二弟,柳清云显得心事重重。
〃大哥,别担心,我跟随爹爹这么多年征战在外,可不是混的,就等我好消息吧!〃
以为大哥在为明日的出征担心,柳逸轩不由得出声安慰。
唉,自从大嫂过世后,大哥就更闷了,一个人在家经常可以一天不说一句话。
〃你这次去,要小心提防一个人。〃
不料,似乎一直在犹豫的大哥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出了让他意料之外的话。
〃谁?〃
〃辽国的三王子,耶律洪。〃
〃他?我听说那不过是个……以色事人的弄臣。〃
柳逸轩面上显出不屑的神情,本想直接说那不过是个靠卖屁股得宠的庶生王子,数年前在军中听闻过有关他的流言不堪之至,话到嘴边,看了大哥一眼,到底还是转成比较文雅的说法,但意思仍是清楚地表达出来了。
柳清云的眉皱得更深,叹了口气,苦笑道:〃莫小看了此人。他心计深沉,使毒的本领高明,稍有疏忽,一不小心就会着了他的道。〃
〃大哥难道跟他打过交道?〃
柳逸轩微感讶异,他从没听过本领高强的大哥用如此忌惮的口吻提起一个人。
〃是,交锋两场,一败涂地,我甚至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自己亲手救的孩子,视之如亲弟,幼年时也是曾蒙自己悉心教导出来的人,为什么与他之间会变成今天这种局面?
思及曾经在那幽远边城发生过的封尘往事,柳清云面色一黯,转头看向花园一角为妻子设立的蝶冢——温家认为女儿有辱门风,无颜让她葬入柳家祖坟,执意要将她迁出。由于无论如何都说不通固执的温翰林,柳家只好答允他们将温倩的遗体葬至温家故乡的要求。于是,柳家只留一座葬了绣蝶血帕的空坟。
〃大哥,其实那件事你不必再自责的……大嫂只是一时胡涂,并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这实在不能怪大哥没有尽早体察到大嫂长年寂寞的闺怨。自打他们母亲抛夫弃子离家找寻自己的自由与幸福后,他们的爹一气之下,整个家有七八年连女人的身影都见不着,直到娶儿媳妇过门后这种现象才有所改善。
阳气过重的柳家习惯了只有男人的存在,谁明白那些心思细腻的女人家到底想的是什么啊?
哄得也累,近了又烦,真真是应了孔老夫子那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柳逸轩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提起这在两年后仍是禁忌的话题,想开导总对此有着深深罪恶感的大哥。
唉,大哥就是太有责任感了,总把一切的担子往自己身上压。
母亲出走的时候,自己年纪还小,但到现在仍鲜明地记得追出去的大哥当时拼命自责的神情。
独自一人回来后,大哥不吃也不睡,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里没日没夜地练功,直到不支倒地。这种情形在他醒来后继续——大哥一定是怪自己的武功不够好,才没能追上母亲。
无法可想的父亲只好把他师傅请来,那佛法高深的老侩人将他带离了柳府,到少林一住就是六年,再次回来的大哥俨然已是不世出的高手,言谈举止间也比数年前要沉稳了不少,不再是原来那个还有些许浮躁稚气的少年,真正成为一个负责任肯担当的男子汉了。
〃嗯。〃
柳清云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不过柳逸轩也当然知道这没什么用。
若他大哥不是这样固执,就不算是他大哥了。
冷淡与严肃只是他的表像,但有谁去理解他压在重重责任之下,其实也有着一颗柔软的心?
〃大哥,若遇到合适的女子,你也该续弦了。小杰还是有母亲照顾比较好。〃
他还记得两年前,大哥毅然决定亲自抚育小侄儿的情形。跟惯了大嫂的孩子对父亲很是生疏,那个做父亲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七尺多的大男人看着眼前身高不及二尺的小娃娃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绝顶的武林高手,被三岁的娃娃闹得手忙脚乱的,就差没连师门绝学都用尽了来服侍一个会哭会闹的小娇儿。
这种事情除了他大哥,恐怕也没别的男人会这样做了。
〃……算了,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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