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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演义-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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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黄幡绰既从贼中来,必知雷海青殉节之详,朕正欲问他,可便唤来。”左右领旨,即将黄幡绰宣到。幡绰叩首阶前,涕泣请罪。上皇赦其罪问道:“雷海青殉节于凝碧池之日,你也在那里么?”幡绰道:“此事臣所目睹。”上皇道:“汝可详细奏来。”幡绰便把那安禄山如何设宴奏乐,众乐工如何伤感坠泪,禄山如何要杀那坠泪的,雷海青如何大哭,如何抛掷乐器,骂贼而死,一一奏闻。上皇叹息道:“海青乃能尽忠如此,彼张均、张(土自)辈,真禽兽不若矣!”因问幡绰道:“汝于此时亦曾坠泪否?”幡绰道:“触目伤心,那得不坠泪?”时内监冯神威在侧,向日幡绰曾于言语之间,戏侮了他,心中不悦,奏道:“此言妄也。奴婢闻人传说,幡绰在贼中,把安禄山极其谄奉。禄山在宫中梦纸窗破碎,幡绰解云:此为照临四方之兆。禄山又梦自身所穿袍袖甚长,幡绰又为之解云:此所谓垂衣而天下治。如此进谀,岂是肯坠泪者?”上皇即问幡绰:“汝果有此言否?”那黄幡绰本是个极滑稽善戏谚的人,平日在御前惯会撮科打诨,取笑作要的,那时若惊惶抵赖,便没趣了,他却不慌不忙,从容奏道:“禄山果有此梦,臣亦果有此言。臣因禄山有此不祥之二梦,知其必败,故不与直言以取祸,只以巧言对之,正欲留此微躯,再睹天颜耳。”上皇道:“怎见得此二梦之不祥,汝便知其必败?”幡绰道:“纸窃破者,不容糊做也。袍袖长者,出手不得也。岂非必败之兆乎?”上皇听说,不觉大笑,遂命仍旧供御。正是:
  闻之既堪为解颐,言者自可告无罪。
  自此上皇时常使黄幡绰侍侧,询问东西二京之事。幡绰恐感动圣怀,应对之间,杂以诙谐,常引得上皇发笑。忽一日,又有一个梨园旧人到来,你道是谁?却是笛师李谟。原来李谟于圣驾西行时,同着一个从人奔走随驾,不想走迟了,却追随不及,失落在后。遇着哥舒翰的败残军马冲来,前路难行。急慌慌的奔窜,一时无处逃匿,只时权避入一山谷中。其中有古寺一所,寺僧询知是御前供奉之人,不敢怠慢,因留他暂寓,一连住了五七日。一夕月朗风清,从人先自去睡了,李谟心中烦闷,且不即睡,又爱那风清月白,徘徊观玩了一回,便向行囊中,取出平日那校所吹的笛儿来,独自步出寺门,在一大树之下石台上坐着,把那笛儿吹起。真个声音嘹亮,响彻山谷。才吹罢,遥见园林中走出一个彪形大汉,大踏步行至前来,仔细视之,乃一虎头人也。李谟大骇,那虎头人身穿一件白褡单衣,露腿赤足,就寺门槛上箕踞而坐,说道:“笛声甚妙,可再吹一曲。”李谟那时不敢不吹,只得按定了心神,吹起一套繁縻之调。虎头人听到酣适之际,不觉瞑然睡去,横卧于槛上,少顷之间,鼾声如雷。李谟欲待跨入寺门槛去,又恐惊醒了他不是耍处;回首四顾,没处藏身。只得将笛儿安放草间,尽力爬上那大树,直爬到那极高的去处,借树叶遮身,做一堆儿伏着。
  不移时虎头人醒来,不见了吹笛人,即懊悔道:“恨不早食之,却被他走了。”遂立起身来,向空长啸一声,便有十余只大虎,腾跃而至,望着虎头人俯首伏地,状如朝谒。虎头人道:“适有一吹笛小儿,乘我睡熟,因而逃脱。我方才当槛而卧,量彼不敢入寺,必奔他处,汝等可分路索之。”众虎遂四散奔去,虎头人依然踞坐不动。约五更以后,众虎俱回,都作人言道:“我等四路追寻不获。”正说间,恰值月落斜照,见有人影在树。虎头人笑道:“我道有云行雷掣,却原来在这里!”乃与众虎望着树上,跳身攫取。幸那树甚高,跃握不及。李谟此时却吓得魂不附体,满身抖颤,几乎坠下,紧紧抱着树枝。正在危急,忽闻空中有人大喝道:“此乃御前之人,汝等孽畜,不得猖獗!”于是虎头人与众虎一时俱惊散。少间天曙,仆从来寻,李谟方才下树。且喜那笛儿原在草间无损,仍旧收得。正是:
  箫能引凤,笛乃致虎。岂学虞廷,百兽率舞。
  李谟受此惊恐,卧病数日。病愈之后,方欲起身,适有旧日相知的京官皇甫政,新任越州刺史,团赴任途次,偶来山寺借宿,遇见了李谟,各叙寒暄,问李谟:“将欲何往?”李谟道:“将欲西行,追随大驾。”皇甫政道:“近日西边一路,兵马充斥,岂可冒险而行;不如且同我到越州暂住,俟稍平定,西行未迟。”李谟应诺,遂别了寺僧,随着皇甫政迤逦来至越州,即寓居于刺史署中。那越州有个镜湖,是名胜之处,皇甫政公事之暇,常与李谟到彼观览。李谟道:“湖光可人,尤宜月夜。”皇甫政点头道:“我亦正欲为月夜泛湖之游。”乃于月明之夜,具酒肴于舟中,约集僚友,同了李谟泛湖饮宴。但见月光如水,水光映月,放舟中流,如游空际,正合着苏东坡《赤壁赋》中两句,道是: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氵斥流光。
  众官饮酒至半酣,都要听李谟的妙笛。说道:“昔年勤政楼头一曲笛音,止住了千万人的喧哗,天下传闻绝技。今夕幸得相叙,切勿吝教。”皇甫政笑道:“李君所用之笛,我已携带在此了。”众官都喜道:“可知妙哩!”李谟谦逊了一回,取出笛儿吹将起来,其声音之妙,真足以恰情悦耳,听者无不啧啧称叹。一曲方终,只见前面有扁舟一叶,一童子鼓掉而行,船上立着一个老翁,口中高声的叫道:“大好笛音,肯容我登舟一听否?”众人于月下视之,见他:
  数髯瑟瑟,一貌堂堂。野服葛巾,绝似仙家妆束;开襟挥囗,更
  饶名士风流。果然顾盼非凡,真乃笑谈不俗。
  众官看了,知其非常人,不敢轻忽,即请过大船中,以礼相见。老翁道:“山野之人,多有唐突,幸勿见罪。”众官揖之就坐,那老翁道:“偶游月下,忽闻笛声甚佳,故冒昧至此,欲有所陈。”李谟道:“拙技不足污耳,承翁丈闻声而来,定是知音,正欲请教大方。”老翁道:“顷所吹者,乃紫云回曲也,此调出自天宫,今尊官已悉得其妙,但婉转之际,未免微涉番调,何也?”李谟惊叹道:“翁丈真精于音律者,仆初学笛时所从之师,实系番人。”老翁道:“笛者涤也,所以涤邪秽而归之于雅正也,岂可杂以番调邪!宜尽脱去为妙。”李谟拱手道:“谨受教。”老翁道:“尊官所吹之笛,是平日惯用的么?”李谟道:“此笛乃紫纹云梦竹所造,出自上赐,正是平时用熟的。”老翁道:“紫纹竹生在云梦之南,于每年七月望前生,但今年七月望前生,必须于明年七月望前伐,若过期而伐,则其音窒;先期而伐,则其音浮。适间细听笛音,颇有轻浮之意,当是先期而伐者。但可吹和平繁縻之音调,若吹金石清壮之调,笛管必将碎裂。”众官听了,都未肯信,李谟口虽唯唯,也还半信半疑。老翁道:“公等如不信,老朽请一试之。”说罢,便取过李谟所吹的笛儿,吹起一曲金石调来,果然其声清壮,可以舞潜故而泣嫠妇。李谟与众官都听得呆了。及吹至入破之时,众人正听得好,忽地刮刺一声,笛儿裂作两半,众方惊叹信服。老翁笑道:“损坏佳笛,如之奈何?老朽偶带得二笛在此,当以其一奉偿。”遂向衣裾中取出二笛,一极长,一稍短,乃以短者送李谟道:“便请试吹。”李谟接过来,略一吹弄,果然应手应口,迥非他笛可比,心中欢喜,再三称谢。皇甫政笑道:“从来说宝剑赠与烈士,红粉寄与佳人。老丈既以敝友为知音,何不并将那一枝惠赐之?”老翁道:“非敢吝惜,其实那一笛,非人间所可吹者;即使相赠,亦未必能吹。”李谟道:“小子愿一试之。”
  老翁便把那笛递过来,李谟吹之再四,都不入调,且亦不甚响亮。老翁道:“此非人间笛,固未易吹也。”李谟道:“此笛量非老丈不能吹,必求赐教。”老翁摇头道:“人间吹不得。”李谟道:“人间吹了便怎么?”老翁笑道:“尊官前日山谷中所吹,不过是人间之首,尚有虎妖闻声而至;今于湖中吹动那一笛,岂不大惊蛟龙乎?”众人闻言,都道:“不信有这等事。”老翁道:“诸公如必欲吹,老朽试略吹之;倘有变动,幸勿惊讶。”于是取过那笛来,信口一吹,其声震耳,树头宿鸟俱惊飞叫噪;到五六声之后,只见月色惨黯,大风顿作,湖水鼓浪,巨鱼腾跃,举舟之人大骇,都道:“莫吹罢!莫吹罢!”老翁呵呵大笑,收过了笛,起身告别,众人挽留不住。李谟道:“还不曾拜问尊姓大名。”老翁笑道:“前宵于空中喝退虎妖者即我也,不须更问姓名。”言讫,耸身跃入小舟,童子鼓掉如飞,顷刻不见。众人又惊又喜,都赞叹李谟妙笛,能使仙翁来降。正是:
  笛既能致虎,亦复可遇仙。虎团畏仙去,仙还把笛传。
  李谟自得了仙翁所授之笛,其技愈精。皇甫政因他是御前侍奉的人,不敢久留,打听得路途稍通,遂资送盘费,遣发起行。不则一日,来到蜀中。先投谒高力士,引至上皇驾前朝见。上皇怜其间关跋涉而来,赐与衣帽,仍令供御。李谟将途中遇仙之事,从容启奏。上皇本是极好神仙的,闻其所奏,十分叹异。高力士因奏道:“老奴向闻翰林院弃棋供奉王积薪,亦曾于旅次遇仙。”上皇道:“此事朕所未闻,王积薪今在此,当面问之。”于是传旨,宣王积薪。
  且说那王积薪乃长安人,原是世家巨族的后裔。从幼性好弃棋,屡求善弈者指教,遂成高手。少年时曾与一班贵介子弟四五人,于长安城外一个有名的园亭上宴会。正酣饮间,勿有一人乘马至园门首下了马,昂然而入。看他打扮,不文不武,对众举手笑道:“诸君雅集,本不当来吵扰;止缘渴吻,欲得杯酒润之,未识肯见赐否?”王积薪见其器宇轩昂,知非恒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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