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后余生-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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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买的房子，她的父母也搬过去陪着她一起住，就近互相照顾，程原依然是每个月去一次，送去生活费，像一家人一样，吃一顿晚饭，然后一个人回到他的住所。
　　苏曼发作的次数渐渐少了，后面一年仅有的两次发作，一次是因为程原提到了离婚，一次是因为母亲提到了何小军。离婚，何小军，似乎只有这一事一人能触动她已经略显麻木的神经线，她听到后，就突然迸发起来，哭喊嘶吼，一直到神智昏迷。
　　总之，程原明白，他无法摆脱这段婚姻，就算是这样苟延残喘，苏曼也要死死地守着这夫妻的名分，谁也不知道苏曼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几乎断绝了所有和外界的联系，终日一个人坐在窗前，从疗养院的窗前移到自家的窗前。
　　窗外似乎有很吸引眼球的风景，可是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风景，能让她日复一日地看。
　　她的形容枯槁，原本美艳的脸颊，削瘦得几乎不成人形，只有依稀从五官里，还能看出风华正茂时的影子，在面对程原的时候，她有时会视他如空气，有时又会格外地关心，甚至会询问他最近在忙些什么，可当程原回答她的时候，她又好像完全没有在听。
　　苏曼，她曾经是程原快乐的源泉和创造未来的动力，而如今，她的意义被无限地压缩，那绵软庞大如同棉絮一般的幸福感，几乎已经被压抑成一块小小的坚硬的岩石。
　　程原几乎放弃了挣扎，事实上，自从林开颜离开后，他就默认了现实。他摆脱不了苏曼，摆脱不了这段了无生机的婚姻，他和苏曼也已经回不到最初，而这一切，都桎梏了他的腿脚，他不能给林开颜一个未来，他也不能安抚林开颜从前的伤痛，他只会给她带来比何小军更多的忍辱和伤害。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接受。
　　林开颜离开后，刘达和一众朋友，也劝他潇洒一点，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虽然无法从婚姻中全身而退，虽然无法和心爱的人厮守在一起，但自己的日子自己还是要用心经营。甚至那些公子哥儿也给他介绍一些美艳高挑的小明星，甚至不乏是正经上班的职业女性。
　　而程原对着那些陌生的美丽女人，却丝毫没有办法动心，他甚至不想碰她们，有时候，连看也不想看她们一眼，如果时光回到十年前，他还没有认识苏曼的时候，他或许会在滚滚红尘中起伏打滚儿，然而十年时间的沉淀，已经让他不愿意再回到年轻时放浪形骸的日子，他习惯了安稳，即使是现在这样的安稳也好。
　　他宁愿就这样，一个人过，如果苏曼要耗到他一辈子，他也只能默认，因为是他主动招惹了她，他必须要承担这个责任。
　　远在美国的父母亲对这样的现状格外的忧心，不时打来电话催促，可是苏曼的状况时好时坏，不论是道义和法律，恪守礼训的程家都没有办法真的做出一个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的决定。
　　说到底，还是只能这样。
　　一个人的时候，程原的整个思绪都长时间停留在回忆中。
　　那回忆里，只有一个人，小哈。他不愿意提到“林开颜”这三个字，这三个字会让他的心尖惊怵般的锐痛，他用小哈二字代替她。
　　他们都有黑溜溜的、无邪的、孩子般的瞳仁，他们都有圆圆的、和善的、讨人喜欢的脸孔。一个陪他度过了一段略显枯燥的少年时光，一个陪他走过了一程荆棘丛生的成年岁月。他们都给他带来过人生中最美好最快乐的回忆，然而他们却都选择了离开他。
　　那单纯的、略显傻气的面孔之后，却都是无情而决绝的背影。
　　程原几乎没有任何和林开颜有关的物件，可以让他睹物思情，他的回忆和伤感没有任何可以凭吊的实体存在，甚至让人怀疑她是否真的存在过。程原禁不住自嘲，她决意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抽身，什么都不肯给他留下，她的无情，最终还是用在了他身上。
　　有时候，程原也会像个少年一样痴痴地做梦，如果有一天，苏曼终于想通了，接受了离婚，而林开颜也愿意重新回到他身边，那他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子。
　　他们会慢慢用时间洗去何小军和苏曼给这段感情带来的阴霾，他们彼此相爱，他们相互理解，他们会有一个或是多个可爱的孩子，每个孩子都有着黑溜溜的眼睛，他会把她的父母从老家接到上海来，给他们无忧的晚年生活，她会陪他的母亲促膝聊天，把母亲逗得合不拢嘴。
　　等到他们都老了的时候，孩子们也都已经成家立业，他花白了头发，坐在窗前，喝一杯她亲手为他煮的茶，已经眼尾微垂的她，会坐在他身后，轻轻地为他捶捶肩，然后他拉住她的手，两个人脸上都带着那种白首偕老的幸福笑容。
　　那将会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未来，美好得像是一场梦，可是程原相信，如果他能和林开颜走到一起，那绝对不会是一个梦。
　　他们是那样的相似，般配，投缘，似乎老天让他们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遇见彼此。然而，老天还是算错了一步，让他们的相遇，选在了一个最坏的时间点上，从一开始就覆满了无法挥去的尘埃。
　　本以为他们能够冲破层层桎梏，冲破重重阻碍，组成一个家庭。然而最终还是没能成形。他们之间的姻缘，从告白到告别，竟然只持续了短短不足两个月的时间。
　　何小军的离去，苏曼的疯狂，让他们各自都背负了重重的感情负累和道德枷锁，再没有办法毫无顾虑地继续。
　　林开颜，为什么不让我早一点遇见你，如果早一点，我不会让你经历那么多的伤痛和折磨，我也不会给你机会去被被人被自己烙上强悍女性的标签，我会把你牢牢地圈在属于我们的小家里，过着最平凡却又最难能可贵的平凡生活。
　　而你，也会用你的理智，克制住我近乎泛滥的温柔，你也不会给我机会去对感情无计可施，对背叛优柔矛盾。
　　一切坏的，都不会发生。
　　时间就这么了无波澜地推逝，程原已经三十二岁，父母的担忧也已经渐渐变成了麻木，程原似乎习惯了这样沉默无声的生活，表面上，他似乎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他的事业蒸蒸日上，婚姻虽然经历了风波，但现在也已经恢复如初，很多人都以为他和苏曼已经重修旧好，只有极少几个人知道他们并没有住在一起。总之，他依然还是个优秀而让人称羡的青年才俊。
　　一个人难耐的夜晚，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已经被这生活折磨得面目全非。
　　于是，当程原听到苏曼突然说了这句话后，他完全反应不过来，他也说不出话，他心里没有任何疑问、喜悦之类的情怀，只是一大片的空白。
　　“我现在状态很好，没有在说胡话。”苏曼见程原不作声，只是死死地看着自己，她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内容，却唯独没有程原最熟悉的恶毒和仇恨，苏曼说：“只是希望，你不要用诉讼的方式好吗？我们和平解决这场婚姻，我什么都不要了，你的东西，你都拿走。”
　　一旁，苏曼的母亲似乎欲言又止，程原也回头看见了苏母欲说还休的表情，苏曼显然也看到了，却没有理会，依然笑着：“这两年多你给我的生活费，足够我父母晚年养老了，你不用担心。”
　　苏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虽然不情愿，还是没再说什么。
　　“你真的想好了。”程原终于开口，语气却很平静，压抑了太久的渴望，那种焦虑和求之不得的感情，已经渐渐被压制得烟消云散，真的等到了这一天，他反而淡然了，像是在面对别人的事情。他只是在想，他是否还是应该给苏曼一些补偿，不是愧疚，也不是同情，而是夫妻一场的情分，亦或是感谢，她终究还是没有困住他的一生。
　　他爱过她，爱得那么浓烈，如痴如醉。而她变成这个样子，又怎能完全归咎于她咎由自取，他又怎样才能将自己推得干干净净。
　　“嗯。”苏曼点点头：“你周末能陪我出去一趟吗？我想去看看何小军。”
　　“好。”
　　深冬的周末，难得的风和日丽。
　　程原开着车子，载着苏曼去了郊外的一座公墓，两年前，林开颜花掉了自己的全部积蓄，为何小军买下了一处风水极好的安眠之地，这两年上海这座城市发展得日新月异，不仅房价水涨船高，连墓地的价格都涨了又涨。
　　何小军生前一无所有，连像样的衣服都没几件，而死后他终于得到了解脱，他的骨灰和灵魂，安睡在这座昂贵的“别墅”里，他应该感觉欣慰了。唯一的遗憾，是林开颜出国之后，两年来，都没有人来看过他，他的坟前清冷，不论是活着，还是死去，何小军都是寂寞的。
　　苏曼将手中的菊花放在何小军的墓前，静静地看着他。
　　程原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苏曼的背影，她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长长的头发在脑后绾了一个发髻，双手垂落在身体两侧，微微低着头，看起来与世无争。
　　苏慢慢足足在何小军的墓前站了半个多小时，其间，一动不动，没有哭泣，也没有言语，视线淡淡地望着墓碑上何小军的那张小小的遗照。
　　程原也陪着她沉默。他不知道苏曼在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想了些什么，面对何小军，苏曼的心中的爱恨是否还难以平息，她是否会惋惜他的离去，她又是否后悔过在他生命最后的那一段时间，她对他的无情与冰冷，她又是否想知道，何小军在临死前，到底有没有不舍过她，她是否也曾像程原思念林开颜一样，幻想过如果和何小军在一起，会有一个怎样的未来。
　　然而这些，注定只能是秘密，程原永远无从知道，包括苏曼此时越发深沉的心事一起，不再需要任何人知道，也最好不要再有任何人提起。
　　半个小时后，苏曼抬手紧了紧自己的衣领，然后双手□风衣的口袋里，走到程原身边：“我们走吧。”
　　沿着静穆的、林立的墓碑间的小路，两个人并肩向前走去，程原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