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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我的神-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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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击队取得联络,向驻扎在南部的他们自己的军营射出仇恨的子弹。在前线,战场上的麻烦是表面的。军队里吸毒、抑郁症、偷卖武器装备、自杀和枪杀事件非常普遍。
  其实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不是那些亲人以及伤残者,而是整个人类的灵魂。人类的灵魂在经历着罪恶和苦难,它们不是天生的。而是来自人类向往的自由。自由同时指向天堂和地狱,它是一孔双眼泉,既是善之源,也是恶之源,人类的罪恶和苦难正产生于这里。而这才是人类面对的真正的战争。我是说,所有的人类罪恶和苦难都有人类内心战争的份儿。
  一个牧羊人在山下的什么地方唱着歌。乌力天赫停下笔,眯缝着眼睛听了一会儿,分辨出那不是他的房东基什特曼,然后他埋下头继续写:
  雨槐,在我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有一个牧羊人在山下唱歌。那是一首写给情人的歌。他是这么唱的:
  来吧,和我一起生活,成为我的爱人……我将用玫瑰花做成花床。用一支散发着芳香的花架将它支起,做一个花帽并用爱神木叶刺绣一件长袍。我将用我可爱的小羊身上的羊毛为你做一件晨衣……我还将用青草及常青藤的花蕊为你编一条腰带……如果这能使你喜笑颜开的话,来吧,和我一起生活,成为我的爱人吧
  这是一首忧伤的歌,对吗?
  可真正忧伤的是什么?我是指人类。我记得很早的时候,我第一次读到《独立宣言》这部人类伟大的着作,它让我无比激动:“我们认为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他们从他们的‘造物主’那里被赋予了某种不可转让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它说得多么好啊!可是,我们拥有这些权利吗?拥有过吗?会拥有吗?为什么民主平等的旗帜在全世界到处飘扬的时候。科学技术的光芒在全世界大行其道的时候。人类却反而处在历史上从未有过的黑暗当中?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那么多人在经历着暴力、恐怖、饥饿、不平等、经济掠夺、宗教分裂和意识形态的压抑。是什么造成了这些压迫和压抑?是什么样的霸权有资格以种种理由剥夺人类自身的权利。而制造这样的忧伤?
  谁是最后的胜利者?谁最终存在?
  雨槐,我给你说这些。你可能有些不耐烦了。为什么我会说这些和你完全不相干的话?你会这么想。可这就是我的生活。我生活在战争和战争制造的后遗症中,看着它们不断在吞噬着无辜的人们,它们和所有生活以及将要生活在地球上的生命都有着关系。
  风起了,雨燕的翅膀会乱;水黑了,比目鱼回不到礁丛。
  乌力天赫写完这封信,捂着嘴吃力地咳了一会儿。他刚刚做过肺部切除术,拿掉了一根肋骨,右膝关节在迅速萎缩,做了固定,人显得非常孱弱,面容消瘦,下颏儿尖尖,两颊上浮着两朵病态的红晕。他拿起刚写完的信,裹上羊毛毡子。一瘸一瘸地走出木屋,顶着山风,划燃火柴,看着信纸在风中迅速化为灰烬。然后,他坐在滴着雾水的屋檐下,靠着石墙,眯缝着眼睛,听远处山脚下牧羊人的歌声。
  牧羊人一直在那儿唱着,风把他的歌声卷得满处都是。乌力天赫看不见他,不知道无忧无虑的他长得什么样。大多数时候,人们总是看不见他们想要看见的东西,比如说真理,或者他们自己。
  月的武汉是炽白色的。在其他季节,它是灰色的、赭红色的、蛋青色的。这样的颜色使一座城市显得有些混沌,给人一种创世前的错觉。
  乌力天扬打着赤膊,像一匹穿越过整个蒙古大陆的角马,汗流浃背地在农庄里跑来跑去,监督人往车上搬运蔬菜。
  鲁红军带着几个朋友来看日本农作技术结出的硕果。武汉被钢筋混凝土占据得严严实实,没有什么可休闲的地方,这样一来,现代农庄模式的蔬菜养殖基地倒成了一处怡情之地。
  简雨蝉也来了,带着她那个一刻也不肯安宁下来的孩子。孩子个头儿很小,不像七八岁的孩子,倒像一匹精力充沛的小狗,满世界跑。
  “我可以把南瓜砸烂吗?”孩子额头上顶着一颗晶亮的汗珠,仰了脑袋问乌力天扬。
  “为什么?”乌力天扬不明白。
  “我想砸烂。”孩子不容分辩。
  “不行。它们是吃的,不是砸的。”乌力天扬阻止孩子。
  “我会踢烂你的脑袋。”孩子很有把握地说,然后他跑开了。
  鲁红军情绪不错。把手机丢给简明了,罚简明了当四个小时的老总。老同学,帮帮忙。他拉长声音怪模怪样地说。
  他让乌力天扬推着他,他们穿过水塔,绕过箱式养鳝池,还有正在清出塘泥的养蟹池。农庄的两条德国狼犬警惕地看着他们。乌力天扬把鲁红军的尿瓶摘下来,去一旁倒掉,清洗干净,回到轮椅边。重新接好导管,套上卫生袋。两个人在下午的阳光下依傍地眯缝着眼坐着,鲁红军坐在他的轮椅上,乌力天扬坐在地上。一群有着瓦蓝色羽翼的野鸽子懒洋洋地飞起来,从他们头顶掠过。
  “你老是看那个孩子。”鲁红军看着远处想挣脱简雨蝉往复合肥堆上爬的孩子,再看看乌力天扬。
  “我喜欢没长大的人。”乌力天扬承认,从脖颈上刮下一溜混浊的汗水。
  “我也是。但你尤其喜欢那个小坏蛋。他是简雨蝉的孩子。你喜欢简雨蝉。”
  “是的。”
  “你一直都爱着她。”
  “是的。”
  “你为什么不睡她?”
  “什么?”
  “你们已经睡过了。你们可以继续睡。什么事情一继续,问题就解决了。”
  “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解决。永远不会出现这种事。”
  “你害怕什么?”
  “我不害怕。”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睡她?你可以为自己找一个伴儿,你们一起穿过地狱。你告诉我地狱和天使的事情,我就想,它们是怎么回事儿?我想明白了,没有什么天使,天使是人们幻想出来的,这样,人们在地狱里待着就容易多了。”
  乌力天扬扭头看鲁红军。鲁红军硕大的脑袋被阳光照耀着,额头上满是汗粒儿,样子十分认真。乌力天扬问自己,他幻想过吗?幻想出什么来了吗?也许他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生活,他还在进化,还在路上。
  “需要买两口新锅炉。大棚里温度老上不去。”
  “你为什么不睡她?你老是在关键时刻走开,这是你的问题。”
  “没有人知道什么是关键时刻。”
  “要是打点一下,再买三千亩地进来,你觉得怎么样?”
  “我们都不知道。”
  简雨蝉过来了,鲁红军眯着眼看跳过鱼往这边走来的简雨蝉,告诉乌力天扬,好几个北京人打过简雨蝉的主意,可惜没能得逞,这件事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想起小时候,他们想干掉简雨蝉,最终也落荒而逃,这么一想就不奇怪了。
  鲁红军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按动扶手上的电钮。简明了在远处跳起来,像狗一样四处看,然后向这边跑来,身子一斜一晃。
  “你们谈吧。”鲁红军把轮椅驶开,去迎接简明了,“对了,我已经告诉办公室,从今天开始,你给我做助手,你做公司副总。”
  “我不做助手。”
  鲁红军没有停下来,连头也没有回,让过简雨蝉,被跳蚤似的急忙奔过来的简明了推着,上了简易村道。
  “为什么?”简雨蝉往红扑扑的脸上用力扇着风,“他在提携你,给你机会,你没看出来?”
  “我喜欢待在有蛾子的地方。”乌力天扬说。他说的是真话。他一直在说真话,只是大多数时候别人听不懂,或者不肯相信。
  “你想干什么?”简雨蝉看着乌力天扬,“乌力天扬,你怎么这样?你他妈是堆生蛾子的臭狗屎,你他妈是社会渣滓!”
  乌力天扬平静地看着简雨蝉。他不明白她干嘛要动那么大的气。她可以好好对他说。或者,他们可以换一种方法,什么也不用说,只做爱。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找不到别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对方的痛恨,或者不是痛恨,而是别的什么。
  “我俩是一对儿冤家。”他又说了一句真话。
  “没错儿,死去活来的冤家,离不开,又搞不好。”她笑了。
  “不如不做冤家。”他建议。
  “什么?”她看着他问。
  “给我生个孩子吧,留下点儿纪念。”他看着她。目光单纯,真诚地说。
  “妄想。”她嘲笑道,就像看到了一条蜥蜴,厌恶地撇了一下嘴,“就算我给半个中国的男人生孩子,也不会给你生。”
  他们彼此咬住了,谁都不会投降,谁都不会把真实的自己交给对方。他们就像杂卤石和玉髓,一样脆弱,一样以自我为中心,一样容易受到伤害。
  “这又何必?何必赌气?”
  “我喜欢你这个样子。你这个样子像二流子。你像二流子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很踏实。”她发现他根本没有阉掉他的野蛮。他不是当年的他了。他比任何人都结实,而且一如既往。关键的问题是,她发现他随时随地都能点燃她,“我俩就这样,谁也不欠谁。”
  “好吧。”他赞同。
  他们很快转移开话题。简雨蝉告诉乌力天扬。她打算带简雨槐离开一段时间,去北京看病。简雨槐没治了,这谁都明白,但没治和治不治是两回事。
  “反正我现在没事儿。乌力家和简家谁都管不了她。她不能成为没人管的人。她是人,是人就得有人管。”简雨蝉脸上挂着一种淡淡的神色,说。
  乌力天扬知道简雨蝉的平静是假的。问题不那么简单。不光是简雨槐,是整个儿简家。
  简家的麻烦大了。简先民不到六十就发现了冠心病,人倒过几次,抢救过来了,照说装个支架能解决不少问题,报告送上去,却迟迟批不下来。老干部那么多,需要照顾的心脏越来越多,而且那些心脏是政治审查中过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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