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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我的神-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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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个啥呢!又联想到哥哥库切默,想男人是不是都这样,需要女人的时候,就娶过来做老婆,当马骑,不需要了,就让她们去做烈士,当遗骨,随她们的便。这样想过,萨努娅觉得自己折腾出这么大个动静,还以为自己是革命的胜利者,为自己的命运感到庆幸,结果一点儿意义也没有,就后悔当初没直接回广州,而是大老远的跑到乌拉盖草原来。替人家收拾老婆孩子的事儿。
  莫力扎倒是找到了。
  孩子十一岁,瘦得像根烟熏过的牛胫骨,个头儿比婴儿大不了多少,正光着身子在羊群里爬动,吭哧吭哧地和一只羊羔争抢母羊的奶头。
  “多难看的孩子呀,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难看的孩子!”萨努娅在心里暗暗想,然后叫那孩子,“孩子,过来。”
  孩子嘴角沾着羊粪。警觉地看萨努娅。隔着老远,萨努娅都能闻到孩子身上马粪和干草酸溜溜的气味儿。
  萨努娅给牧民沙木吉尔留下一笔钱,是从武汉出来时找中南局借的。她告诉沙木吉尔,钱是乌力图古拉让给的,非给不可,要不就不领走孩子。乌力图古拉当然没说这话,是萨努娅说的。萨努娅不做忘恩负义的人,也不想乌力图古拉做忘恩负义的人。
  萨努娅和孩子在深没膝头的草棵和弯弯曲曲的河流中走了六天,第七天赶到通辽。在招待所一住下,萨努娅就给这个娘不顾爹不管的小东西彻彻底底地做了一次内务。她给莫力扎剃光了头,把他按在水里,从头到脚涮了三遍,涮得她胳膊酸疼,从头到脚都湿透了。
  莫力扎对萨努娅非常敌视,去通辽的路上,好几次甩下萨努娅往回跑,都让萨努娅抢进河里捉住,或者按倒在草棵中。萨努娅拼命给孩子解释,告诉他,她不会把他捉住宰掉煮着吃——是他阿爸——他阿爸还活着,要她来找他,看他是不是还活着,要是活着,就把他像一颗种子似的带回去。孩子听不懂汉语,也听不懂突厥语,瞪着一双仇视的小眼睛又踢又咬,弄得萨努娅无计可施,到后来,只能捉了孩子的手,连拉带拽地绑到通辽。一到城市,孩子蒙了头,不知道路了,也不跑了,可他不准萨努娅碰他。萨努娅给他剃头他拼命地躲,萨努娅给他洗澡他狠狠地咬萨努娅的手,把萨努姬累得要命。
  “你有什么好犟的?你以为我喜欢你?”萨努娅气咻咻地冲孩子扬起手里的丝瓜瓤子,“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我才不愿意碰你呢!”
  莫力扎说什么也不肯睡在萨努娅身边,自己跑到门口,脱下围在羞处的鹿皮围子,往地上一铺,身子一蜷躺在地上,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萨努娅坐在床头,万般无奈地看着地上那个不断吧嗒着嘴的孩子,心里恨恨地想,他怎么就结过婚?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孩子?为什么要有孩子?我才十九岁呢,拿这么大个儿子怎么办呀?
  萨努娅辗转几千里,一路风尘仆仆,带着乌力图古拉的儿子回到广州。同事们都知道萨努娅结婚了,去一趟武汉就把自己给嫁掉了,又听说她还找到并且带回了丈夫的儿子,都跑来看,惊奇地说,呀,这么大的儿子!莫力扎紧张得很,人缩在墙角,小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像一只落进了罗网的小野兽,谁要走过去摸他的脑袋,他就嘶嘶地低声咆哮着,冲谁吐唾沫。
  “别吐口水,那样不礼貌。”萨努娅皱着眉头对孩子说,然后纠正同事,“不是我儿子,是乌力图古拉同志的儿子。”
  “乌力图古拉是谁?那不一样吗?”同事们笑。
  萨努娅想了想,还真一样。这样,萨努娅也笑了。
  组织上非常照顾萨努娅,给刚一结婚就带上了孩子的萨努娅分了房子,让她从单身宿舍里搬出来,和孩子一起过日子。
  房子是一套老式公寓,两间正房,有阳台,完全够萨努娅和孩子住。萨努娅把房子布置了一下,孩子住一间,自己住一间。在布置自己那间房子的时候,她特地选了一张单人床,被褥也是单人的。她已经决定,那间屋子她只留给自己,没有他乌力图古拉什么事。这样很好,好极了,她想。
  但是莫力扎却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好。莫力扎夜里不习惯睡在床上,非得睡到阳台上去。好几天晚上,萨努娅都把他从阳台上捉回床上,替他盖上被子,可到第二天一早,她还是在阳台上发现了他——他摊开瘦小的身子,均匀地呼吸着,胳膊紧紧抱住阳台栅栏,就像抱住信赖的马脖子似的。
  萨努娅非常生气。广州潮气大,这样多容易得风湿病呀,他要是害上风湿病该怎么办?谁来负责!萨努娅把莫力扎叫到面前,严厉地批评他,告诉他,如果他再这样做,她会让他知道厉害。莫力扎一点儿也不怕萨努娅,冲她横眉瞪眼,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她听不懂的蒙语。萨努娅好容易才弄明白,莫力扎不喜欢被关在屋子里,他要看着月亮和星星才能入睡。
  萨努娅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被感动了。她自己也是喜欢月亮和星星的。她想起自己十岁的时候。柯契亚冲父母大声喊叫着,把她抱上马,狠狠地朝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冲开试图拦住他们的仆人,从花园蓝色的榉木栅栏上一跃而过。那以后,柯契亚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了多远的路呀。她那个时候非常害怕,不敢在有陌生人的地方睡觉,柯契亚就把她带到屋外,把她抱在怀里,哼着曲子哄她入睡。那个时候,除了柯契亚,月亮和星星是她最可信赖的朋友。
  他们其实是一样的种子,她,还有莫力扎。
  萨努娅决定尽快教莫力扎学汉语,要不,就算他换上了干净的汉装,有了充足的食物,不用趴在母羊的肚子下吮奶,也仍然是一只飞进了贼鸥群中的军舰鸟,百无一用,而且会受到伤害。
  要命的是,莫力扎不肯学汉语,顽强反抗。萨努娅把他送到学校,他很快从那里跑回家。萨努娅生气,揍莫力扎的屁股,揍过以后把他搂进怀里,打着手势对他说,小犊子,你不能光是哞哞地叫唤,你这样哞哞地叫唤,谁能听懂你的话呢?莫力扎盯着萨努娅,眼里充满了仇恨,不过他没有冲她扑过来,踢她或咬她。自从他偷袭过她,并且被她摔倒在地上之后,他再也不偷袭她了。
  “你和你那个不讲道理的父亲一样犟。”萨努娅也瞪莫力扎。她的仇恨不比他少。她眼睛大,瞪起来比莫力扎威风许多,“你们父子俩,你们一样的种!”
  莫力扎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伸手去揉屁股。
  “好吧,”萨努娅万般无奈地在地上坐下,那是莫力扎通常的坐法。莫力扎不肯上桌,有时候为了迁就他,他们就那样坐在地上吃饭,“莫力扎,我也不是汉人,我从很远的地方来,我的家乡也有草原,也有牛羊,现在我会听汉人的话,会和汉人说话,这样,我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他们也知道我想干什么。你现在不是乌拉盖的小牛犊了,你得学会说话,得学会和大多数人说话,你得和我一样,学会汉话,明白了吗?”
  萨努娅很累,这一点莫力扎看出来了。莫力扎迟疑了一会儿,走过来,在萨努娅对面坐下,迟疑了一会儿,他把一只手放在她的手上,冲她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萨努娅把褥子搬到阳台上去了。她在那里为莫力扎和自己铺了一个暖和的窝。萨努娅躺在那里,把手枕在脑后,瞪大了眼睛看夜空。银河灿烂,就像草原上如网的河流,那些河流破碎了,东流一道,两流一道,流得繁星闪烁。
  莫力扎先是警惕着,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不时朝萨努娅投来一瞥。后来他困了,眼睛睁不开,慢慢挪过来,再挪过来,挪进萨努娅怀里,拽住萨努娅的长辫子,小野兽般毛茸茸的脑袋扎进萨努娅的怀里,很快打起了小鼾。
  在遥远的朝鲜半岛,五次战役正酣,中国军队各突击集团在指定位置上向美第8集团军发起了强大的攻击,于1951年4月25日全力压过三八线,占领了汶山、东豆川、抱川、华川等地,逼近第8集团军的“堪萨斯线”主防线。
  乌力图古拉烦躁得很。他是带着一股烦躁情绪参战的。烦躁的他完全打疯了。
  乌力图古拉在临津江北岸打掉了一个由土耳其和法国人组成的混成旅,扑过南岸,追上并紧紧咬住了美军的一个营。乌力图古拉下令咬住这支美军,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把它吃掉。
  美军的增援部队想撕开一道口子将同伴接应走,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双方展开了突围和反突围的激烈拉锯战。白天是美国人的天下,美国人在飞机坦克的火力掩护下往前推进两百米;到了夜晚,擅长夜战的乌力图古拉再将美国人抢回两百米。乌力图古拉的突击小组近似于自杀的顽强攻击明显取得了效果,那些反穿着棉衣的朴素的士兵热衷于蛇形跃进、滚动和攀爬,他们爬上坦克,朝坦克里塞手雷,或眼看着坦克就要碾碎自己的时候拉燃炸药包上的导火索,而且几乎没有一个人从坦克上跳下来,或者从坦克的履带下滚开。贴近的肉搏战使美军战机无计可施,乌力图古拉的兵表现出了太强烈的肉体亲近渴望,他们甚至丢下打光了子弹的武器,抱住对手,用手抠对方的眼珠,用牙咬对手的咽喉,这种疯狂的举动令美国人束手无策。在潮水般呐喊着冲上来的中国人面前,美国人不得不停止射击,放下武器,检查怀里那份用六国文字印刷的日内瓦国际公约组织优待战俘的文件了。
  乌力图古拉领着前方指挥部紧跟穿插部队,一路马不停蹄。乌力图古拉乘坐一辆嘎什牌吉普,后来车的底座颠断了,换了一辆道奇卡车,又换了一辆轻型坦克。部队连战数月没有休整,乌力图古拉好长时间没有睡过囫囵觉。在逼近“堪萨斯线”主防线后,中朝联合司令部下令,各突击集团暂停攻击。乌力图古拉这才觉得自己的烦躁消退了不少,该歇歇了。
  天黑的时候,乌力图古拉去前线视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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