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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4年第5期-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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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的脾气越来越坏。他早出晚归,在家的时候除了吃饭,就懒得干其他事情了。晚饭后,他坐着看一会儿电视,然后站起身,很累的样子,一头扎到床上呼呼睡去。有时他又不嫌累,在外头呆到很晚才回家。半夜里,见梅躺在床上,能听见外门有力地打开,父亲气壮地踏进来,一阵磕磕碰碰。见梅想,父亲在外边一定喝了很久的酒。 
  父母在家照面的时间少了,可两个人的争吵多了起来。一件很小的事儿,譬如菜烧咸了,衣裳找不着了,都会成为父亲发火的由头。他发火的时候,声音不高,口气却狠狠的。他会用一些很脏的话,又夹进“一窍不通”“文过饰非”一类的雅词。父亲年轻时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初中生,肚子里藏着一些母亲不太明白的词语。这时母亲便招架不住,一边抖着嘴唇一边使劲搓着发肿的手指。 
  到了白天,两人又得配合着做事。母亲看着摊子,父亲干些进货送货的活儿。只是生意已有些淡。越过冬,天气渐渐变暖,逛羊毛市场的人就少了。紧接着几场大雨,把街上的路面弄得很湿滑,人们出门购物的心劲也弱了。但父母还是每天去,市场上的摊子总要守着的。 
   连日的大雨却给喜出添了新鲜。趁着雨的间隙,他摇摆步子走到河边石阶上,一边把手指放在嘴里一边瞪着眼睛。在他眼里,河水不仅变胖了,河水里还有各种各样的东西。他的身旁,有一些人握着竹竿,伸出胳膊去挑河里的杂物。 
  杂物是从上游一个叫汇水镇的地方漂下来的。据说那个镇子所有的厨房都建在二楼,每年雨季,人们就放弃一楼躲到楼上,一楼来不及收拾的东西便被洪水卷走并顺流而下。这些东西包括木头、淹死的牲畜和一些小家什。有一次有人还捞到一口棺材,里边装着一些不错的衣物。 
  现在,喜出看到旁边的人忙碌着手脚,接二连三从河水里捞上一些东西。东西一部分留在了岸上,更多的被抛回河里。他们抛东西的时候并不用劲,却能砸出“咕咚”的声音,还让河面腾起白色的花朵。喜出挺想帮忙的,可插不上手。他们不给他东西,说:“喜出,去去去。” 
  喜出只好去了。他回到家里,找了一些东西拿在手里,然后高兴地走回河边。他定定神,用力将手中东西扔到河里。可这些东西似乎太轻,既没砸出声音,也没砸起水花。喜出有些失望。 
  昨天晚上,父亲看过电视后没有马上去睡觉。他想一下,打开衣橱的抽屉,取出一个纸卷。这纸卷用红绸带系着,解开来,是旧色的毕业照片和毕业证书,再加上几张花花绿绿的奖状。下午,他在摊子前遇到一位女买主,说是他的初中同学,还叫出他的名字。当时他有些高兴,把价格放得很低。临走时她还主动握了他的手,弄得他挺不好意思。事后他想了半天,仍记不起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现在,他铺开照片,要在众多的脸蛋中找到那个女同学。他挨个儿看过去,中途在一张脸蛋上停下。他觉得有点像,细比一下,又不很像。后来他撇下这个女同学,让目光在所有脸蛋上走一趟。这些脸蛋有的已经陌生,有的还算熟悉,而每张熟悉的脸蛋都能在他脑子里勾出一两件有关的事情。他想,那时候真小呀,差不多是见梅的年龄。看完照片,父亲又把毕业证书和奖状看一遍。奖状提醒他,他曾经是校级三好学生,有两次是学习积极分子。奖状有些发暗,但四边是金黄的麦穗儿,透着一股久违了的气息。 
  这天晚上,父亲看看想想,把自己弄得很温情。临睡前,他把那卷东西搁在床柜上,很踏实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起床,他忘了那卷东西。傍晚回来,他记起来了,可没有找着。他问母亲:“你见到我的毕业证书了吗?”母亲摇摇头说:“没有。”他问见梅:“你呢?你见到了吗?”见梅也摇摇头:“没有。”父亲再次猫下身子,钻进几个可能的角落。有一回他的脑袋碰到了蜘蛛网,抬起身时脸上沾着几条网丝。 
  后来父亲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拽过喜出,问:“你有没有见到毕业证书?”喜出不明白地瞧着父亲。父亲取了几张纸,卷成卷儿搁在床柜上,说:“有没有见到这个?”喜出双手拿起纸卷儿,高兴地说:“河河河。”父亲想问什么河河河,喜出已转身向门外走去。父亲跟着出去。不一会儿,院子里响起喜出的哭声,父亲阴着脸回到屋里。见梅想,父亲又生气了。 
  晚饭时,父亲没有喝酒,扒了几口饭便打住。见梅和母亲都不敢吭声,怕哪句话引起父亲的恼怒。后来父亲站起身,说我还是出去吧。见梅知道,父亲是要到外头喝酒。她侧过头,看着父亲打开门,把背影投入外面的暗色中。 
  当晚上床睡觉,见梅躺了许久不敢睡熟。她想,父亲要消掉气得喝许多酒,酒喝多了脚步就会乱,脚步乱了就走不好回家的路。又想,喜出的身子越长越大,脑子却长不大,日后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呢。一边想着一边撑着倦意。不知过去多少时间,外门“砰”地甩开,父亲终于回来了。见梅恍惚中醒了一醒,心里一下子松掉,才沉沉睡去。 
  见梅没有想到,这件事只是刚刚开了个头。 
  第二天下午,见梅放学回来找不到喜出。她找了各个房间,找了院子,找了河边,不见他的影子。喜出平时睡在仓房隔出的小间里,眼下屋子的门虚掩着,床上斜着被子,没什么不对。见梅想,喜出大了,有力气走远了,可别跑到街上去。又记起,喜出近来爱睡懒觉了,早上自己出门前也没见上他。 
  不多时,父母收摊回来。见梅说喜出不见了。母亲说:“到处找了?”见梅说:“找了。”父亲说:“他还能跑到哪里去!你去问问小武他们。”见梅就去找小武。小武几个正在院子外面的巷子里玩。见梅说:“你们见到喜出没有?”小武摇头说:“没有。”小武一摇头,其他男孩也跟着摇头。见梅说:“你们没有逗他玩,让他躲起来吧?”“让他躲起来?”小武笑嘻嘻对其他男孩说:“她是说我们跟喜出捉迷藏呢。”其他男孩嘿嘿笑了。见梅说:“你们别笑!我在问你们呢。”小武说:“我们放学回来就没见到他。”见梅想一想说:“你们能不能帮着找找?”小武仰起脑袋问:“找到了有什么好处?”见梅说:“找到了我就把你们上次刻我名字的事忘了。”一听是这个奖赏,小武没兴趣了,说:“现在没空,我们正忙着呢。”大家纷纷点头,说现在真的没空。 
  见梅正要生气,院子里嚷起来,有人大声说着什么。小武们一阵风似地刮进院子。见梅跟着进去,见宅堂上站着邻居阿三。他在宣布一个消息,说前边西门桥头捞上来一具尸首。宅院里住着八九户人家,这时每家门口都走出人来,见梅父母也走出门来,听阿三说事儿。阿三说:“那些捞河的人今天运气不好。他们见上游漂来东西,顾不上高兴,个个抢着伸出竹竿。开始大家以为是只大包裹,一戳不太像,再一戳,那东西翻滚过来,原来是个身子,脸上还睁着眼儿。”阿三说:“一见是这种东西,那些竹竿都收了回来,谁也不要了。岸边有人就说,没准儿这身子上揣着钱呢,没有钱总戴着手表吧。这么一说,那些竹竿又赶紧伸过去……” 
  邻居中马上有人说:“那些人真不像话,见了钱连尸体都敢捞。”另一人同意地说:“那尸体最好别揣着好东西,让他们除了恶心什么也找不着。”又有一个声音说:“咱们这条河真不错,去年有人捞了棺材,现在又捞到尸体,两样东西都齐了。”大家笑了,说去年的棺材呀,只怕早被人卖了变成钞票,钞票又换成菜酒被人吃下去了。 
  大家说了一回,正要散开回屋,忽然见院子门口又扑进一个人,嘴里说喜出喜出喜出……见梅心里惦记着喜出,忙上去截住那个人。那个人也是邻居,现在满脸是汗。满脸是汗的邻居拨开见梅,径直走到见梅父母跟前,说:“你们先别着急。”见梅父母硬住身子,说:“我们为什么要着急?”满脸是汗的邻居说:“知道前边河里捞起一个人了吧?”未等见梅父母开口,大家都说知道知道。满脸是汗的邻居说:“许多人说,那个人像你们家喜出哩。”邻居们一下子静了,把目光投向见梅父母脸上。他们在两个人的脸上都看到了慌乱。 
  见梅随父母往西门桥头跑,跑了几步,脑袋里开始响起嗡嗡嗡的声音。跟着跑的还有几个邻居和小武们,他们一边跑一边说些严肃的话,见梅一句也没听进去。到了桥头,那里已围着黑压压一大圈人。有人见到他们,喊一声:“来了来了!”人群闪开一条道,让他们进了圈子。 
  圈子中央,躺着一个小人儿。他头部盖着一块毛巾,身子明显地发涨,把衣裳都撑满了。见梅双腿一软,矮在地上,同时听到母亲喉咙里发出了哭声。母亲刚哭一句,被父亲突然止住,卡在了那里。父亲往前凑凑,双手伸向毛巾,僵了一下,猛地揭开──正是喜出的脸,惨白中闭着嘴巴,睁着眼睛。母亲的哭声又响了起来。 
  父亲嘴里嘟囔着什么,一边用手去抹喜出的眼睛,没有抹上。又抹一次,还没抹上。旁边有人说:“我们刚才也抹了,就是不肯合上,所以用毛巾盖了。”另一个人说:“死了不愿意合眼,这我见过。抹了几次还不合眼,这我没见过。”有人叹着气说:“可怜的傻子,死了连合眼都不会。” 
  见梅心里慌慌的,往前跪几步,不敢看喜出的脸。但她的手伸出去,按住喜出的眼睛,半晌不放开。放开时,那眼睛已经合上。人群里响起啧啧声,说:“这傻子就是对他姐姐好哩。”见梅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这时有声音说,警察来了警察来了。人圈分开又合上,已多出一胖一瘦两位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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