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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发师-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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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平看着宋丰年,说:“你肯定比日本人长命。”    
    宋丰年照着镜子,摸摸头发,“我头发是不是该理了?”    
    庭院里置放着十九具日本士兵的尸体,是从前线运回来的,集中在临时搭建的棚子下。    
    陆平的任务是给这十九具尸体化妆整容,具体地说是要给这些尸体残缺、扭曲、破烂、肮脏的五官进行补充、复位、修整和清洗,使他们看上去像熟睡的样子。    
    这显然比给活人美容美发困难得多,但陆平别无选择,除非他能使这些尸体复活。    
    事实上陆平乐意接受这些尸体,因为他们并不比那些活着的日本士兵更令人恐怖。庭院里活动着众多的士兵,一个个看上去充满杀气,像饥饿的猛兽。只有一小部分默默守着同伴的尸体,他们的眼睛里含着悲伤,有的还流出泪水。日本人的泪水是陆平快意的源泉,但是他不能使快意流露到脸上。他神情肃穆凝重,表里不一,像一名戏子。    
    但是陆平触摸尸体的快感在他手上活灵活现,无法掩饰——他的手拿着刀剪,或戳或挖或刮日本兵的五官,游刃自如,像在雕刻一枚枚大印,那些涂抹在五官上的颜料就是印泥。    
    一张又一张清楚的面貌陆续呈现在白色的布单上,让活着的日本人瞻仰。这是死者和生者永别,或者是战友之间最后的照面。仪式之后,这些已经瞑目的战友将被抬到野外,用汽油火化。他们的骨灰将比继续和中国人作战的战友先回日本。    
    肥前大佐的鞠躬向着两个方向,一个向死者,一个向理发师。两次鞠躬的含义也不相同,前者是志哀,后者是致谢。肥前大佐忽然向理发师鞠躬,让陆平茫然失措,以为对方昏了头。    
    “就是你,”肥田大佐盯着陆平说,“你的做的很好,谢谢你。”    
    陆平的反应仍然迟钝,没有答话。他为肥前能讲中国话发愣。    
    “我的中国话,讲得不好?你不明白?”肥田大佐说。    
    陆平连忙点头,“好,明白。”    
    肥前大佐指着翻译官高元对理发师说:“他教的,讲得不好,你怪他。”    
    陆平又说:“好,好。”    
    翻译官高元上前对陆平说没事了,你走吧。    
    陆平离开军营,步伐显然比前一次从容镇定许多,尽管手臂发酸、腰杆生疼。那装着理发整容工具的箱子,先是提着,然后扛着,接着又用头顶着,像一名灵童被百般呵护。他不断地回头观望,引得零零星星的路人也跟着他观望,但谁都不知道这人到底想观看什么?    
    一股浓浓的黑烟从野外腾空而起,像一匹飞向西天的黑色绸缎或者一群吃饱了腐肉的乌鸦。    
    


第二部分要死我们一块死(图)

      理发店和理发师到底还是迎来了一名尊贵的客人,尽管她来的不是时候——现在是掌灯时分,理发店已经关门,理发师在后房门外冲凉,后房是他的卧室。理发师把从井里打上的一桶水全部往有皂沫的身上浇,发出爽快的叫唤,但并不妨碍他听到敲门的声音,因为敲门的声音持续不断。    
    宋颖仪只等陆平把门开了一条缝就闯了进来,顺手关门后她就倚着门板呼气,她显然在门外等得心慌。陆平也不轻松,因为如果仅是宋家的二小姐这时候来倒也罢了,但人家现在是革命军师长的姨太太,在敌占区出现,就不免让人心揪紧。陆平把宋颖仪拉到后房,把后门也关上后,才开始问话。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现在才给我开门?”宋颖仪反问,她一脸哭相。    
    “我在洗澡,”陆平说,“你看。”    
    宋颖仪看陆平只穿着裤衩,身还是湿的,开脸发笑。    
    “你来你爸知道不?”    
    “我还没回家呢,也不打算回去。”    
    “那怎么行?这趟回来你怎么说?”    
    “我说我回来看我爸。我说我想我爸。”宋颖仪说,她不看陆平,但是她看着他的卧室。    
    “你怎么进城?”陆平说。    
    “送我的人到了城外,就回去了。我换了件烂衣服,就混进来啰。”    
    陆平这才仔细打量久别的二小姐,“你又留长发了。”他说。    
    “没人给我剪呗。”    
    “你想剪我还给你剪。”    
    “我才不剪呢。我胆子已经够大了。冒那么大险来看你。”    
    陆平站在宋颖仪身后,把她抱住。    
    和顺理发店这天晚上就像是来了一大群老鼠,疯狂地闹着,仿佛要把房梁震塌下来才算完。    
    连续三个晚上,理发店的状况都是这样。    
    陆平说:“这几天,幸好你爸不来。”    
    宋颖仪说:“他来,我也不能见他呀。我就躲在里屋里,不出去。”    
    “要不,你回去看看他吧。”    
    宋颖仪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怎么回去呀?我爸那么胆小,见了我,还不怕得要命。日本人要是知道我回家,会害了我爸。”她说,“还是等打完日本人,我再回去看他。”    
    陆平不语。    
    “也快了,”宋颖仪说,“苏联已经出兵东北,日本人的日子不长了。”    
    “是吗?”陆平说,“颖仪,我给日本人做事你知道吗?你爸也是。”    
    宋颖仪说:“你给日本人做什么事?”    
    陆平说:“我给日本人理发。”    
    “嗨,理发算什么?”宋颖仪说,“除非你把国民党军队师长的姨太太交给日本人,才饶不了你。”    
    “那你爸呢?”    
    “我爸怎么啦?”    
    “他把胜哥给告了,”陆平说,“胜哥死了,你知道吗?”    
    “他该死。他害死了我姐,如果不是他想强奸我姐,我姐也不会掉下河淹死。”宋颖仪说。    
    “也是,”陆平说,“胜哥这样死了也好,还算光彩。将来我死了也许名声比他还臭。”    
    宋颖仪堵住陆平的嘴,“不许你说死!你绝不能死,我绝不会让你死。要死我们一块死,我死了你才能死!”    
    陆平笑,“你看,你说的全是死。”    
    “好,我不说了。”宋颖仪说,她抱着陆平。    
    他们的拥抱从深夜到天亮。    
    宋丰年等陆平给客人理完发走了以后,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报纸,让陆平到后房去看。    
    陆平看到的是美国在日本扔原子弹的消息。    
    宋丰年跟着进到后房,忽然发现理发师的卧室第一次变得那么整洁,他只想赞许,却没想到别的。“这就对了,干干净净,多好。”    
    陆平说:“不是闲着没事吗,就想到收拾屋子。”    
    宋丰年说:“等日本人走了,我们的理发店生意还会好起来。”    
    陆平说:“我再也不用去摸捏日本人的死头烂脸了。”    
    宋丰年说:“日本人不是没走吗?去还得去,都要到头了,万一把日本人得罪了,搭上条命多不值得,你说是吧?”    
    “房间收拾得这么干净,我就是不想死。”陆平注视着床说。现在的床上虽然空寂无人,但他的回忆和幻想始终都是他和宋颖仪——他和二小姐在床上颠鸾倒凤,废寝忘食,像从冬眠期醒过来后的蛇。床上的声响在他耳内依然如春雷般令人亢奋。    
    此刻莫名其妙的二小姐的父亲就在身边,但理发师旁若无人。


第二部分清除汉奸的运动(图)

      军营里的日本兵颓废沮丧到了极点,仿佛死神或末日降临。三个小时前,他们相继收到两份命令,内容几乎完全相同,就是无条件投降。所不同的是命令有一份来自日本天皇,还有一份来自被他们侵略的中国。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停止了所有的军事行动并全部撤回军营,等待中国军队的受降。    
    等待投降的日本兵不吃不喝,他们或静坐或静卧,神思恍惚,像无可救药的邪教徒。    
    相比之下,肥前大佐的行为要积极很多——他居然有空有心思去喂马和狼狗,这两只为肥前赴汤蹈火,和主人一样罪恶滔天死有余辜的动物,正在享受着丰盛的晚餐,因为肥前把士兵咽不动的食物都给了它们。它们摇摆着尾巴感谢主人,吃得津津有味。肥前大佐分别摸着它们的毛发,以此做最后的告别。    
    请来的理发师已经到了,在庭院里等着为肥前理发。    
    肥前对理发师已经不陌生,就像他的中文已经很流利了一样。他为理发师这时候的到来感动,并点头致谢。“最后一次请你给我理发。”他说。    
    陆平理发师不温不火,和对待其他人没有两样,显得很职业化。他麻利地做理发的准备,操作步骤从头到尾一样不少。    
    肥前大佐在音乐和随之而起的士兵哭声的陪伴下,满足了自杀前整洁容貌的愿望。    
    受降部队如期而至,在中国房顶招摇了八年的膏药旗断然落地,代之升起的是中国本土的旗帜。接受战败事实的日本士兵列队向捷足先登的国民党军队缴械投降。    
    投降的日军里没有肥前的身影,翻译官高元和理发师陆平同时指着一个方向,并走在国军官兵的前面。    
    虚掩的房门被一脚踢开,肥前跪倒在地,一把长剑插在他的腹部,黑血涂地。    
    庭院里忽然传来两声枪响。    
    国军士兵枪毙了肥前的战马和狼狗,他们将仇恨宣泄在这两只畜生身上。    
    清除汉奸的运动如火如荼。    
    在和顺监狱的一间牢房里,关着高元、宋丰年和陆平三个人。他们像栓在绳子上的三只蚂蚱,插翅难飞。    
    高元真诚地看着宋丰年,把求生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因为他有一个做师长姨太太的女儿,这是他们活命的唯一一条小路。高元说我早就知道你有这么一个女儿,但是我没有告诉日本鬼。我对你够不够意思?宋丰年说够意思。高元说那你要回报我才行,你懂我的意思吗?宋丰年说我懂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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