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恐怖书库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破壁记 陈登科-第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时间已过去几年,什么结论也没有和她见过面,村里人却待她挺好。可公社和大队接到上面的指示,夏雯是叛徒家属、坏女人,要列为四类分子,外松内紧,内控审查,不过这话实在不好向社员们交代。夏雯很会做群众工作,和左邻右舍处得亲亲热热。成跛子们没奈何,只得把这个“叛属”搬到县人武部的大院里,并在院子前后加上岗哨,想割断她与群众的联系。
  她开始喝酒是当安眠药,抑制激动烦躁的情绪的。七二年初,听说陈老总逝世了,她闷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心里一团火几乎爆发了,狠狠地一口气灌了小半瓶烧酒……从此,夏雯的郁闷便和酒一起,在心里暗暗燃烧。
  今天晚上,夏雯是多喝了一杯,不只是丈夫不期而至的兴奋和激动,更不是一怀愁绪几年离索的伤感,而是想借着酒,在如今唯一可以讲知心话的爱人面前,把积郁在心底的痛苦和愤慨,统统倾吐出来。
  “安东,你看我这样子,会埋怨我消沉,堕落么?……不!我闷,心里闷呀!连头带尾,整整八年了!抗日战争,也只不过八年!解放全中国,只用了三年。说苦,还能比那时候苦么?!说怨,还有比当亡国奴更怨么?!可是一革命,就什么苦都不怕了。那时,只有同志和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流血、流汗,没吃、没穿,只要一想到党,心里就热乎乎的,浑身一团劲。你想想看,我们跟着陈老总,南征北战,就那么几年,打下了多大一片江山。江南游击,北上抗日,后来又是黄桥大战,李堡战斗,攻打清江,解放淮安城,苏中七战七捷,涟水保卫战,打孟良崮,打济南,直到后来淮海大战,渡江战役,解放南京,解放上海。一个一个地点,一场一场战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每年都传来新的捷报,每年都觉得朝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跨了一大步。可这八年呢?按年岁,你我政治上都已成熟,精力也最旺盛,工作上又有了一定的经验,可为什么我们都给捆住了手脚?不要说你我,连陈老总,贺老总那样的大忠臣,大元帅都被折磨得七死八活,……我心里窝着火,肚肠都打了结。过去在战场上,不是我剁了敌人,就是敌人剁了我,死了也是共产党的鬼。可现在,凭什么让人家无缘无故地折磨死?……安东啊!这社会主义革命,难道就是咱们党里自相残杀?……我文化水平低,理论也懂得不多,我就是想不通呀!”她看看一直埋着头的小赵,又斟满酒,举起杯向小赵道:“谢谢你,第一瓶酒还是你给我送来的。我发现这真是好东西,可以麻醉一下,什么都不想。可是,我是从小在革命队伍里长大的,为什么要自己麻醉自己呢?……”
  说着说着,她大哭了起来。
  安东并没有去安慰他的妻子,叹了口气,说道:“并不是互相残杀!是有那么一些阴谋家,野心家,大坏蛋,想借着共产党的手来消灭共产党。这些人,蒋介石要发给他们特等勋章,因为他们在做几百万国民党军队都做不到的事情。”
  咣当一声,小赵手中的酒杯打泼在桌上。
  虽然在昏暗的香油灯光之下,安东的目光也象燃烧着的火炬。他望着小赵,问道:“小赵,你是共产党员么?”
  小赵慌乱地拾掇着桌子上碎了的酒杯,连声说:“我……我是……”但声音有点哆嗦。
  安东的眼睛紧盯着这个司机:“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共产党员呢?我记得你是从海军转业来的,是么?……”
  小赵更加慌乱了:“首长……你记性真好!”
  安东的目光一刻儿也没有离开小赵的眼睛。如果说,眼睛是人的心灵的窗户,那么,此时小赵的眼睛,被这位老首长的明亮的目光望得想闭起却又闭不上,想敞开却又打不开——这是两扇似乎蒙上了窗纱的窗户。
  安东的语调还是平静的:“小赵,我的记性确实不错。我还记得你对人家讲过,在兵舰上呆了几年,却没有放过一炮,因为没有遇到过敌人。为了这,你心里面一腔革命热情甚至感到很委屈,对么?”
  小赵只顾点头。他的脸色泛着一阵阵苍白。
  安东继续说道:“啊!一个年轻的战士,被神圣的革命鼓舞着,却又没有和敌人交过锋,这有多窝囊!”他忽然笑了起来,“于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当有人告诉你,这就是敌人,那也是敌人,什么叛徒呀,特务呀,共产党里面的国民党呀……等等等等的时候,你心里那股子仇恨还用得着讲么?……哈哈哈哈!”
  在安东发笑时,夏雯已擦干了眼泪,但小赵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首长!我……是被派来监视你的……我……我混蛋……我……”
  他抽抽噎噎地突然扑在安东腿上:“有人说你是叛徒,是我们市里最危险的敌人,我信过;可今天……我听你和夏雯讲的那些话,实在不能相信你们是敌人……”
  安东说道:“今天,本来是一辆吉普车护送我的,我拒绝了,于是他们就突然派你来,对么?……”
  小赵抬起脸,泪汪汪的眼睛里,流露着吃惊的神色。
  “你匆匆忙忙地执行任务,连汽油都没有加满,还硬说要到齐云山来装毛竹呢。……哈哈哈哈……不要忘了,我是一个老地下工作者!”
  夏雯跟着说:“我心里也嘀咕,听人说,你己调到市革委会警卫处工作,怎么又忽然到运输公司去了……”
  小赵抽泣着,呜呜咽咽地说:“这辆车是临时借来的……”
  安东又道:“你一路上发牢骚,说怪话,就想引我说几句,对么?……”
  小赵点点头:“这也是有人指示我的。”
  安东又大笑起来:“就是成跛子,对么?”
  小赵低下了头,轻声说:“唉!什么都给你瞧破了。”
  安东道:“这很好解释嘛!象你这样一个司机,碰上我这个刚出监狱的‘叛徒、走资派’,不带一点戒心,就嘀里嘟噜地讲了一大堆正是有些人犯忌的话,不能不使我存着点戒心。这也是文化大革命给我的教育,使我观察事物,有所长进了。”他边说着边托起了小赵的下巴,望着小赵又惊又羞的脸,继续说,“那面汽车里的反光镜,照着你的表情,也照着我的神态,我们都在镜子里摸对方的底……哈哈!你呀,急着为从我这里得到一点‘敌情’,差一点撞了别人的汽车,连你自己的小命都差点报销了……”
  小赵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我执行这个差使好多年了,给夏雯同志捎酒来,就是想从她那边摸摸情况……”
  夏雯一听,火冒三丈,一掌击在桌子上:“唉,这是什么世道!”
  小赵又呜咽了起来:“开始,我也认为是革命,但这几年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的种种事情,把我也弄糊涂了……我陷进去了,就拔不出腿了,成主任……不,就是那个成跛子,为什么这样恨你?怕你?……他们放你出来是不得己的,听说是周总理亲自下的令。首长,你可要小心!据说有一个和你一起坐过牢的人,现在当上了什么特别顾问,他对你可了解了。就是他支派我跟着你的……”
  夏雯忙问:“什么样的人?”
  小赵道:“一个额头上有一块菊花形的伤疤的人!他叫许立。”
  听到这个人名,安东霍地站了起来,额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大吼道:“历史竟会颠倒到如此地步!”
  安东被定为“叛徒”之后的第二天,一辆警车便把他送进了监狱。
  关他的号子,有两块铺板。安东进去之前,已有一个人住在里面了。
  两个公安人员先解去了他的裤带,后又摘去了他的风纪扣,连棉袄的角缝都仔仔细细地捏了一遍。就在对安东履行这些必要的手续的时候,那个原先躺在铺板上的人,一直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这个新来的犯人。公安人员一走,号门的铁锁当啷一响,那人突然从铺板上跳了起来,惊讶地张着嘴:“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儿见面吧?!”
  安东刚被推进这间黑黝黝的牢房,眼睛还不习惯,眨了几眨眼,才发现对方的一双阴沉的眼睛里含着一丝敌意,而后,又变成一种嘲笑,这嘲笑,使那个人的嘴角扭歪了,安东也有点惊讶,这张脸,很熟悉……
  两双眼,在昏暗的光线里,互相盯了半晌,安东终于认出这个人了。此人发亮的额头上,有一个菊花形的伤疤。大概由于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兴奋,使那个伤疤变得格外清楚,暗红色的皱摺,随着青筋的跳动而跳动。安东听到这家伙冷嘲热讽的笑声,立即转过身去,以背对着他。
  原来是这个家伙!老牌的军统特务许立。这个特务是安东当了市委书记之后亲自抓住的犯人。再追溯得远一点,在一九三六年春上,当时在上海做地下工作的安东,又是许立奉命一定要追捕归案的重要犯人。
  历史有时竟会这样嘲弄人,这两个敌对的阶级,敌对的人物,互相都曾经为了抓住对方而绞尽过脑汁。十年前,安东在破获一起反革命暴动的案件时,抓到了许立,把他送进牢房,而现在,自己却被莫名其妙地和他关在一起。
  这两个敌人,互相对峙着的时候,都想到了十年前的一次审讯。审讯人当然是安东,被审人当然是许立。那次审讯的记录,两个人都能背得出来:
  安东问:“许立,你认得我么?”
  许立答道:“虽然和你本人只见过一面,但你的照片却散发在我的每一个部下手里。”
  安东:“我可是亲眼看到你是怎样添上额头上的伤疤的,要不然,我已经被你抓到手,成了你的犯人了。”
  许立阴森森地冷笑了一声:“安东先生,难道你就敢担保你不会再成为我的犯人了吗?”
  安东哈哈大笑起来:“你抬起眼,看看窗外,是什么时候了。天已大亮了,你还在做梦?真以为蒋介石会反攻大陆,你还能成为他的上校侍从、卫士长?而我,还会成为你通缉的‘共匪’?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